运输船是在夜间的,如在白天里被到处乱窜的日军飞机发现,他们这些人恐怕就都要沉到江底喂鱼了,简易的小码头上集合了第三营所有的弟兄,但是却寂静一片,沒半点喧哗吵嚷之声。
先一步上船的是二十四旅团俘虏,这其中也包括那位山田少将,现在张钟麟已经得知了他的确切身份,他并沒有因为自己生擒了日寇一名堂堂少将而感到得意,拾人牙慧的事他并不觉得有多么值得骄傲。
晚间的江风已经沒有了盛夏时的燥热,却一样的湿粘,吹到身上仿佛连汗毛都被粘的打了绺,张钟麟最后一个登上运输船,甲板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他本想站定再看小渔村最后一眼,谁知一贯平静的江面上竟起了个不大不小的浪,将这位还像抒怀一下感触的英俊少校闪了个大跟头,一屁股跌坐在他的那班兄弟中间。
附近瞧得真切的几个士兵见状都嘿嘿的笑了起來。
“营长可是舍不得李家的大姑娘……”
“哈哈……”
顿时便有人跟着起哄。
其实,大伙心里都紧紧的绷着一根弦呢,平日里防守江滩沿线的时候,他们也不是沒见过日军巡逻炮艇在扬子江中巡逻的频率,几乎是每小时便來回一趟,所以,在短短的几公里水面上,他们随时有遇见日军巡逻炮艇的可能。
说來也是运气极佳,一路上平安无事,刚到岸上便有事先早就等候多时的接应人员前來。
“哪位是张营长。”
张钟麟一看是个少校,和自己同级,他暗暗吃惊,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营长,竟然劳动一个少校來接自己,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不过让他吃惊的还在后面,那少校见张钟麟挤出人堆后,径直到他面前行礼道:“鄙人是司令部副官处薛仰正,司令已经等张兄多时,请随我速去司令部吧。”
此人竟然來自司令部的副官处,那人家这个警备司令身边的少校可就远非自己这个少校可以比了,心底竟涌起莫名的受宠若惊之感,亦或是得知遇之情,忽又想想初见吴孝良之时的趾高气昂,只觉汗颜不已。
张钟麟随那副官上了吉普车,在随从骑兵护卫之下,绝尘而去,一路上颠簸坎坷,震的他五脏六腑都要翻了出來,说到底,张钟麟虽然心高气傲但反应却并不迟钝,人家吴司令如此礼遇自己,假若自己再沒有一两样可以回报的地方,岂不是受之有愧吗。
吴孝良找张钟麟的确有要事相托,原本把这样一员虎将放在崇明岛就是暴殄天物,但为了他的安危前途又不得不将其调离目前这个是非之地,如果不这样做,一旦让他归建,等待他的除了军事法庭不再会有其他,但现今有个绝佳的机会让他重返战场。
正思虑间,高大英俊的少校已经在副官副处长薛仰正的带领下走了进來。
“灵甫來了,坐吧。”吴孝良又将手中的茶杯递了过去,“渴了吧,河水。”就像对待老部下随意自然。
张钟麟闹了一个大红脸,又想起初见吴孝良时自己的表现,又是一阵汗颜,他可不敢就做,而是打了个立正,毕恭毕敬的道:“吴长官对钟麟有再造之恩,但有份付,钟麟敢不从命,死不旋踵。”
吴孝良心中一动,一句吴长官还是将里外分了清楚,如果张钟麟果真有投效之意此时便会改口钧座了,而一句不伦不类的吴长官则在恭敬之余还要保持着自己的独立性,时刻提醒着,张钟麟还是模范旅的人,也难怪,模范旅乃是国民党中央军嫡系中的嫡系,精锐中的精锐,他此前能够如此骄纵狂傲,不也是有此自持吗。
这个念头在吴孝良心里只是一闪而过,他此前之所以出手帮助张钟麟完全是因为此人在前世的名声所致,而事实上,张钟麟也的确是员不可多得的将才,如果不是遇上太祖前途自当不可限量,只可惜,多少当年的抗日名将都毁在了内战之中。
“灵甫言重,时间紧迫,你來看。”说着,吴孝良拉张钟麟到地图前,手指一处大海边缘,看着他问道:“可看出了些端倪。”
张钟麟完全沒想到吴孝良一上來便直入主題,心中却是大感痛快,只管做事,不搞那些虚应故事这才对脾气,但沒來由的一阵暗叹,只可惜这吴司令终究不是委座身边人,当不得第一军的长官,否则跟着这样的长官打仗岂不痛快,他顺吴孝良手指看去,淞沪南京一带的地图,他平日里也沒少研究,自然一眼便认出了那正是吴淞要塞所在地。
与此同时,他心中盘算着,只听说吴淞要塞是吴司令的部队在守,据说打的极为惨烈,但硬是守了一月有余,而且闹出的动静还不小,日寇海军的第三舰队受创严重呢。
难道是让我带人去增援那里。
……
就在吴孝良为战局头疼不已的时候,冈村宁次却很是畅快,浙江战果辉煌,支那人就像土鸡瓦狗一样,如果南方几省的军队都是这个德行,那给他一个师团,便可再拿下小半个南中国了。
可他的目光再次从地图南段扫回长江下游时,皱眉冷笑道:“如果南京上海的支那守军也如浙江那般,恐怕你我此刻所处之地便是那南京总统府了,水川君。”
水川建吾这个年轻的参谋部附是淞沪驻军中为数不多的,能让他眼前一亮的军官之一,冈村宁次自身便是陆军中的少壮派,而这位刚刚年过而立的年轻人竟已经担任了大佐参谋部附一职,因此更让他青眼有加,他偶尔还会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