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日军大兵压境,吴孝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以往每每绝处逢生均沒有过的压力,此前十余年,不论在奉天、北京、湖南、亦或是绥东命悬一线的战斗和事件比比皆是,但即便是失败了,也只是他一个人的失败,而这次他肩膀上背负了对一个人來说过于沉重的使命,使得他不得不慎而又慎的对待每一个细节。
办公室内只有吴孝良一个人,这是难得的清净,沒了探讨形势,与喋喋不休的汇报,他偷闲一般的靠在椅背上,看似闭目养神,实际上大脑却在飞速的运转着。
吴孝良在三个小时前派杨效欧去视察黄河南岸防线,李泽军随同而去,后者视察完毕则返回五十七师高密驻地,他最放心不下的是黄河北岸一块堪称飞地的要塞,这个地方参谋部是极力主张放弃的,但在其一力主张下才得以保全。虽然,参谋部众人口中不说,可心里都明白,驻守要塞的部队凶多吉少。
一旦开战,北岸要塞就成了插入日军战线的一枚钉子,所以日军只要发起对南岸的进攻,必然会将北岸要塞先拔掉,到时候,北岸要塞内的整整一个团恐怕只剩下死战一图。
想到“死战”二字,吴孝良一阵苦笑,中国的文字当真博大精深,死战与战死只是两个字对调了顺序,但所要表达的意境却截然不同,他在昨天的会议中对那一个团下达了死战的命令,谁都知道一道死战命令等于给这一团人都贴上了战死的标签。
北岸要塞迁延日军进攻节奏是极为必要的,这个牺牲必须有人做出,所谓慈不掌兵,大概不外如是,吴孝良睁开双眼,起身來到桌前的军事地图前,又顺手拿起了一份來自关于北岸日军兵力调动得报告。
据可靠消息,华北日军在短时间内并沒有大幅度增兵,除了一大部分由淞沪战场上撤下來重新整编休整的军队外,剩下的基本都是由东北南下的关东军以及原本的华北驻屯军,不过,这份报告着重分析了另一点情况,那就是改组后的北支那方面军竟然从关外调动了超过五万人的伪满洲国士兵,而这些伪满洲国士兵大部是前东北军改编而成。
杨效欧认为,这些伪满洲国士兵是可以争取的,他们的很多将领都是东北军军官,对张氏父子和东北军都是有感情的,可以由张学良秘密派人北上对他们进行策反,如果成功,那对日军无疑将是沉重的打击。
但吴孝良并沒有答应这么做,他是有疑虑的,北支那方面军司令官寺内寿一是一个行事极为缜密,作风稳健,手段老辣的军人,怎么会上任伊始就露出如此明显的破绽,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不怕这破绽,甚至夸张一点判断,很可能这个家伙正躲在暗处等待鱼儿上钩呢?
所以,吴孝良选择了静观其变,做出以静制动的选择,还有一个原因,他不能被寺内寿一牵着鼻子走,中国军队必须主动做点什么?不能被动防御等着挨打。
而且,南边传來的消息一样令人沮丧,上海的形势进一步恶化,徘徊于外海的日军终于发起登陆战斗,张治中的第五军不愧是由第一次淞沪大战历练出來的军队,数次成功的将入侵者赶回了海里,但这些血肉之躯还能坚持多久,因为吴孝良注意到了一点,日本海军的大口径舰炮几乎一炮未放,先头几次进攻均是在沒有炮火支援的情况下进行的,因此这几次登陆抢滩战斗应属试探攻击,应该是在攻击失去突然性后,采取的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策略。
吴孝良还是不解,因为这种解释看似合理,但实际上还是有很大的牵强,以日军战斗力,集中优势火力覆盖中国守军的上海防区,再集合优势兵力,以优秀军事素养的日军完全有可能一鼓而下,他们恰恰沒这么做,而是选择了一个看似合理,但却显得有些蠢的方案。
这不应该是失误,日军可能行事死板,但绝沒达到蠢的程度,那么解释着重行为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们一定另有目的,吴孝良判断,他们应该是在等什么?可究竟在等什么?援兵,秘密武器。
与吴孝良办公室一门之隔的机要室突然有了动静,秘书很快推开紧闭的房门,手中捏着张纸。
“长官,密电!”
吴孝良从秘书手中接过电报纸,这是一段未经译制的电文,因为秘书沒有可以翻译这段电文的密码本,他挥挥手示意秘书可以出去了,等门被重新管好,吴孝良來到办公桌前打开了其中一处落地柜门,一个保险箱赫然在目。
密码本就在保险箱中,吴孝良将之取出,伏案逐字译出电文。
北平,水川建吾与同为少将的一名日本军人对坐而饮,那少将一口清酒下肚,享受的发出一阵咂舌声,将酒盅捏在手中。
“参谋部可能有支那间谍!”
少将脸色泛红,已有些微醉,名为北村一辉,是北支那方面军参谋部部附,不过他的这个部附是继承自改组前的驻屯军,之所以留任为的是过度,如此重要的位置,雄心勃勃的寺内大将自然要换上自己人,而那个自己人就是与其对坐的新晋少将参谋水川建吾,水川建吾对他而言不仅是取代者,还是他在帝国陆军大学时的同学,所以微醺之下话也不自觉多了起來。
“水川桑不要说出去,这话我只对你说过,冈部参谋长前日曾令我秘密调查参谋部所有在籍军人的档案,甚至要追溯到十岁之前,在皇国陆军中是前所未有过的行动啊!据说是寺内大将的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