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的严冬,屋外寒风如刀。韩子姬踢了踢脚边的干草,额头上的汗珠不停下落,身为东原曾经的淳于公主,此时此刻正在后唐冷宫柴房生第二胎。
从阵痛到分娩,全部是自己一力完成,她不敢回想,脐带相连的孩子,带着暗红斑点血迹的小肉球,正在她的瞳孔中闪烁不定。
在她的身边有一把剪刀,还有一个瓷瓶。她生之前早已决定,若是个男孩,就留下,若还是个女孩,那么,就不要怪她了。
心一横,韩子姬小心翼翼地看向婴儿的幼体,她精神一阵恍惚,若番是在望海都里的宣池殿,身边的他会不会也同意她这样做呢。
然而任何理由都改变不了她的决定。
她从瓷瓶儿中取出一枚小小的药丸,布满脸颊的汗水,沒有掺杂一滴眼泪,甚至,还有一丝恶狠狠的笑。
“韩夫人!你给她吃什么!“推门而入的老嬷嬷正抱着一个年仅两岁的**,她打翻了韩子姬手中的瓷瓶,药丸散了一地。
柴房里一窜而过的老鼠,瞅准了机会,叼了去,不出片刻,竟是死在角落里。老嬷嬷大惊,“你……你想毒死自己的孩子!”
韩子姬的神思被那陡然间死透的老鼠给惊了一惊,在两腿之间,血淋淋的孩子,正哇哇的哭着,老嬷嬷把手中熟睡的孩子放下,弯腰蹲下帮韩子姬扯断了脐带,“再艰难,这也是一条生命,你不能作践自己,作践她。”
“蓝途卿,是为前程似锦,如今又添了一个女儿,穷途末路么,呵呵,那么,就叫蓝末好了。”韩子姬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重复道,眼前的玉嬷嬷看着在草垛中的两个**,她的心沒來由的揪着痛,殇宫里许久沒有喜事了,新生儿但愿能带來一些喜讯。
殇宫里笼着一层淡淡的薄雾,永掖池旁的怀玉阁,少女万念俱灭,她看着面前与自己五分相似的年长女人,心如枯槁泪满心: “以上,都是玉嬷嬷死之前差小六子告诉我的。只是,过了十二年,我沒有想到,孩子在你的眼中还是如此不堪么?“
“末卿,不要……末卿,求求你……不要……不要告诉他们,他们会杀了为娘的!”相似的容颜,那是不符合年龄的旧时容颜。韩子姬手中握着的是一把锋利的匕首,那匕首上沒有干透的血迹,正是属于她脚下那具年幼的身躯。
“你走吧。“蓝末站在门前,异常平静的说道,“不要回來了……“
殇宫的惨败景致在消退,太液池内的白莲花,从盛开到虚无,只需要一瞬。
“姑娘姑娘!”江煜城來不及跟阉人闲聊,咚的一声响,蓝末终是不能抵挡急冲至脑门的眩晕感,轰然倒下。
“看來你们真是患难鸳鸯啊。真可惜,啧啧,真可惜。”小德子翘着兰花指,见江煜城不唤其名,就是姑娘姑娘的叫,他哪里知道,江煜城还沒有问出蓝末的名字,这个误会可大发了。
顾宛由着宫婢小桃红掌着一方宫灯带路,下到食楼的底层仓库,总算看到了,一个时辰前,用特制的竹竿,排查结构的宫中太监,以及捞上來的两个溺水人。
來这里的路上,小桃红就沒停嘴,“听小德子身边的人说,男的是一个文弱书生,身子骨还算结实,可那双沒有粗茧的手,就不像干体力活的人,倒像个常年用笔的。另一个是女人,看身形,应是二十岁左右。”
顾宛听到此,不由暗暗捏了把劲儿。刚好跟苗杉的年龄相似,也许能够替代。毕竟对于过目不忘的十一皇子殷慕幽來说,如此迫切的时刻,让歌礼大人顾宛再去找一个新歌姬,实在是难上加难。
“你们就是擅入此处的人?”顾宛问道。
江煜城见來人气势不凡,也就赶忙点头,“正是,请问这位仁兄能不能先救一下我的朋友,她身子不好,受不起冻,一直贴身穿着湿透的衣物可是不好。”江煜城有点点小私心,他也不能确定來人是良人还是歹人,于是蓝末中毒的事情先不要告诉陌生人才是。
“小桃红,带着这位姑娘去天字三号房更衣。”顾宛眉眼间一派清平,他立刻吩咐,就见小桃红跟其他宫婢扶着蓝末往外行去,而想跟着一同出去的江煜城,却是被顾宛生硬的一只手给挡在了门前,“小德子,这个人交给你们内侍府处理。”
全沒有方才应答的做派,江煜城看的顿时气不打一出來,“你……你什么人啊!我当然要跟我朋友在一起啊!”话沒说完,就见方才还笑呵呵打着娘娘腔聊天的小德子,顺手将江煜城两只手用一块铁链子给锁在了一块,“你还來真的啊!你们凭什么抓我!我又不是小偷!”
小德子从怀中取出一个破布头,“就讨厌你们这些擅闯禁地的乡巴佬,一副大爷样还不知所谓,公公今夜绝对让你毕生难忘,哈哈,咱们回敬事房!”
江煜城想唤她提醒她,嘴里却被小德子立刻塞住了布头,他愤愤不平,却只能看着那道身影愈行愈远。
天字一号房香气馥郁,一盏醒神香在唯一的原木桌上摆着,圈成一团团云雾向着房檐飘去。
“顾大人,给她泡了澡,更了衣,还是昏迷着。而且……“小桃红有些胆怯,不敢直言,顾宛看似温顺实则狠戾的个性,让服侍过他的人,从來沒有超过三个月,小桃红若是说出这个姑娘不能用,那么她将将十天的伺候记录,也将刷新歌礼大人最短的用人天数。
“而且什么?”顾宛端坐在小筑之间,小桃红从天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