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欢而散的一顿饭,在烛光摇曳中终于吃完。
蓝末独自坐在船头,吹着冷冷的江风。她有点想家了,这个家,不是很温暖,却足够踏实。母亲曾说过,不能靠近殇宫的枯井,因为那里入了夜,总会有些奇怪的声音传出來,小孩子常去,是会被怪物吃掉的。
蓝末直到六岁跟姐姐,陪着东原质子去乾金宫的太学读书,才能有幸瞻仰一下无妄枯井里面的构造。小孩子的好奇心总是很重的,蓝末悄悄观察了四年,也沒有瞧出那枯井有什么吃人的妖怪。
记得十岁的时候,她有次从柴房出來,突然听见井底下有人在哭,而在井旁边站着的,却是她的主子,少年时期就呈现出嚣张跋扈的性情,正是东原质子韩旭尧。
小蓝末走上前,她看了看枯井中辩不出性别的小人,想也沒想就将自己的腰带解开,丢了下去。
“看到沒,本王的婢女看上这小子了。”韩旭尧身边跟着的,是一帮被押在后唐做人质的小皇子,就见大家跟看热闹似的看着蓝末将井中的腰带使劲往上拉。
待拉到那双已经冰冷的小手时,蓝末不由开口向质子求饶。
一双温暖的披肩悄悄披在了她的肩膀上,蓝末顿时从回忆中抽离。她看着波光粼粼的江面,江面两侧的石头缝隙中都点燃了红色的烛火,清澈的江面立刻呈现出清澈见底的质感,蓝末沒有感谢递过披风,试图缓解紧张气氛的男人,她只是突然脱去了长靴,一只脚探上了那略微有些冰冷的江水。
“小心,很凉……”殷慕幽关切地说道,此时的船头,只有她跟他。
“不管。”蓝末任性道,她已经脱掉了另一只,就见她提着裙角,坐在了画舫的边沿上,再看那两只略显娇小的莲花脚面,殷慕幽只是希望此刻的小墨峡能够再长一些,又或者,他可以……
“把船靠过去。”殷慕幽看向在不远处撑篙的老家奴,他自然吩咐道。
蓝末见船停了下來,也就真的沒有顾忌,赤脚跳下画舫,哗啦……能够埋到膝盖的清冽江水瞬时溅起了水花。
紧跟而下的十一皇子,眼不能离开蓝末的背影半分,就这么缓缓的跟着她,步行在冷冷的墨峡水中。
脚下踩着的,是光滑冰冷的鹅卵石,她肆无忌惮地踢着水花,眼眶中似乎有盈盈的水光在涌动,她好想大声的喊一声,你们还好么。只是这无声的呐喊,只能消失在心中无尽的苦海中。被所有人遗弃,她依旧顽强的活着,她还有想守护的人,她还有想见的人,只为了这个信念,她也许比任何人都该活下去,正如现在在后面跟着她一言不发的男人,他想的不多,他只是想在自己的能力之内,让蓝末真正的感受到。
一切可能波及到她的危险,他一定要挡下。
落央山的故事,跟北胡某人的纠葛,虽然殷慕幽也在潜心求证,但是这些不足以构成他舍弃蓝末的理由,因为,爱一个人,不就应该不计过去,只谈未來么。
那么,就让他來做这件事情吧,就让她投入他的怀抱吧。
蓝末能够感觉到身后有一束光,一束看似温暖,却不知是温暖还是冷冰的光。她有时也在想,也许,母亲沒有被赶來的嬷嬷阻止,也许她就不会活着,那么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姐姐是去享福了,而她,注定要带着死去亲人的企盼,继续活着。
至少要去见一见害死姐姐的人,不是么。对了,还有她的东方洱,那个至今下落不明的音攻皇子,她不能被暂时的美景麻痹了心智。她就是这样,若是留恋了某种事物,那么注定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因此,沒有爱的活着,也许对她,对她身边的人都好。
蓝末转身,她看到夜光中如神明的男子,英挺的鼻梁,浓密的眉毛,沉静的眼,她有那么一瞬间,是想时间停在这一刻的,这里的水是最清澈的水,这里的人是最沒有纷扰的人,这里的一切对她來说,都是最干净的,只是……
夜莺的啼叫打破了这片宁静,当一张字条在空中被殷慕幽双指控住的时候,蓝末看见了男人眼中闪现出迷离的眼神,她怎么忘记了这个人还有一个身份,他是皇后唯一的儿子,他是西蜀的十一皇子,只是一方晶壁水潭,怎能掩盖住默立男子的锋华。
“皇子。”栖若适时來到水中,她的出现总是这么及时,“陛下召您回宫。”
“嗯。”似是从鼻间发出的沉沉闷哼,蓝末已经从水中滕空而起,她只五步就越过面前的两人,朝着船头的栏杆扶去。
“千思,给我打盆洗脚水,这江水真是凉透了。”蓝末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她无视水中站着的殷慕幽和冷酷的栖若,苦痛只是瞬间的游离,下一刻,她还是沒心沒肺的蓝末。
鬼蜮城的來由,自然跟鬼神不能撇清关系,当十一皇子的画舫,以最低调的方式停靠在只有商船行进的码头之时,戴着风帽和面纱的四人,上了一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柳远,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唐乐然蒙着面,就见那嘴型透过面罩,还是能够看出來。
柳远重重拍向唐乐然的肩膀,他道,“也不早,不过等了一个时辰。”
两人寒暄着,对于殷慕幽來说,时间如生命,但是也沒人敢提起,这耽搁的一个时辰是因为一个人玩水而致。
蓝末的左右手,分别坐着两个高手,自然不用言明,一个是栖若,一个是唐乐然,而不太熟悉的柳远则跟殷慕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