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苏,师承天心宗。
世人都称我为“皇师”,但是,这已经是五十年前的事了。
如今,只有一个小丫头叫我“先生”。
当时,柳岸镇上有一个老头,姓师,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师老前辈有一个怪癖,喝醉酒了总是大哭,酒醒后却又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十三岁那年,我的家乡发大水,家人都死在了大水之中,误打误撞来到了柳岸镇。
莫衔是我在逃难路上认识的兄弟,他很讲义气,也是逃难才来到柳岸镇的,只不过他是为了逃追杀。听他说,他是官宦世家,几个月前家中犯了事,闹得满门抄斩。他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庶子,连夜翻墙逃命出来。
我们从未想过,像我们这样出生入杂草般的人物,十年后会成为**大陆万人膜拜的大宗师,甚至以“皇师”和“帝师”为世人所赞颂。
那次纯属偶然,我和莫衔正巧看见师老前辈在酒馆门口,一边喝酒一边大哭,那样子可笑得紧。如此一来,我们但凡得无事可做之时,都乐意去看师老前辈撒酒疯。让我们很是失望的是,无论师老前辈喝多少酒,大哭时说的总是那几句话,实在没有新鲜感。就这样,一回生二回熟,我们就叫他“老师”。
这“老师”并不是“恩师”的意思,而是像“老王”、“老李”、“老张”那般熟络的叫法,刚好他姓师,也就这样叫习惯了。老师听着听着也觉得习惯了,也不知哪日酒醒后突然对我们说,既然你们两个小子叫了我那么长时间的老师,那我就收你们为徒。
当时,我委实看不出他是什么高人,更看不出他跟天心宗有什么关系。唯独看上去与普通人不同的是,他不是一般的又脏又臭,身上那股酒气就跟跌倒酒缸里去似的。
他问我:“那个长的比女娃娃还俊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告诉他,我只姓苏,并不知道叫什么。
老师思考了一番,“既然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不知道’就是‘未明’,那就叫苏未明。”
他随意地这么一说,注定了今后叱咤风雨的大宗师的名字。我也并不知道,今后这个名字能让敌人闻风丧胆,也能让世人低头膜拜。更不知道,这个名字夺取了天时地利,让人心从此玩弄于我的鼓掌。
柳岸镇,终是让我“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老师的一壶酒,让我和一个素未相识女子定下了亲。
老师起初教我们天心宗的心法时,很是认真,就连发酒疯的次数也少了。越到后来,他越喜欢叫我们自由发挥,几乎不管我们研习什么道术,该耍酒疯的时候照样耍。老师的自由教学,让我和莫衔虽然师承一门,但是学出来的东西完全不同。他学会了鬼谷道术,而我学会了控心咒。
那日正不巧,老师独自一人在嘉兴烟雨楼喝个烂醉,醒来后发现身无分文,这时有个衣冠楚楚的员外给老师垫了钱,并且送了老师一瓶龙年酒。
这时我和莫衔刚好寻到老师,忙拉着他回去。老师一时高兴,指着我们两个说:“我乃天心宗师净衣,员外既然替我还了酒钱,我也要有所回报。员外家中可有一位女儿?”
员外惊讶,点头称是。
“我正好有两名徒弟,你若是看上了哪位,我家徒儿就与令爱定下亲事,”老师不忘补充一句,“我家徒儿绝非池中之物,今后定然会成为人中之龙。”
当时,我和莫衔一致认为,老师是在撒酒疯,根本就没醒,也就没有放在心里。
可是,到了第二天,老师喜滋滋地回到柳岸镇,昨日发酒疯的全过程都忘了,唯独记得与那员外定亲之事。他当时手里又提着一壶酒,很是高兴地说道:“酒员外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今个儿他兴致好,又送了我一坛龙年酒。”
我们忙问他,酒员外看中了谁?
老师沉默片刻,显然已经忘了到底是谁,连忙打哈哈,“许是莫衔,许是未明,那么久的事了,自然不记得了。总之,酒员外要是没意见,你们两个就看着办吧。”
后来,我们打听了这位员外的身家背景,姓酒。酒家祖上有中过举人,家底殷实,如今虽然不做官了,但也生活无忧。家中仅有一女,芳龄仅有八岁,比我整整小了七岁。
酒员外急着给女儿定下婚事,这是嘉兴这一带众人皆知的。
听闻酒员外还有个长女,本来与王家的大公子定下婚事,可王大公子生性fēng_liú好赌,大酒姑娘听闻要嫁给这样的人,不到出嫁之日就郁郁而终。王家老爷子觉得吃了亏,既然大酒姑娘娶不到,就要娶小酒姑娘。酒员外之前有过丧女之痛,自然不敢把小酒姑娘嫁给他,更何况小酒姑娘还是个小娃娃。
我和莫衔得知这段事情之时,都义愤填膺,但双方都不想娶这样小的姑娘回家。
老师却收了人家连月的酒钱,逼着我们其中一个定下婚事。我和莫衔都认为自己的身价比酒钱高,都不肯答应下来。老师便拿出了当师尊的威仪,“你们两个,必须有一个娶酒娃娃回家。这样吧,我拿两根草,谁揪到长的谁就娶酒娃娃。”
一根草决定命运的时刻,莫衔不幸揪到了长的那根。
到了第二天,老师撒完酒疯就忘得一干二净,二话不说,立刻大喊一声:“未明,你跟我去酒家提亲!”
我这一辈子就栽在了老师的酒缸子里了,竟然这样被老师用一瓶酒给卖了。
一代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