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跪下!!”
胡氏仿佛第一次从女儿口中听到“老妖婆”三个字,惊惧中带着怒不可遏。
她丝毫不顾及母女情分,大声斥责道。
郑念儿被吓住了,几乎没有任何反应,本能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嘭!
静谧的侧殿里,发出了令人牙疼的重物落地声。
郑念儿直接被疼得泪眼点点,娇小的身子忍不住的轻轻颤抖着。
胡氏却好似没有看到女儿可怜的小模样,继续冷若冰霜的训斥道:“郑念儿,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太后娘娘不敬?”
“素日我都是这么教你的吗?就算太后严厉了些,她也是大渊朝的太后娘娘,是陛下的母亲!”
最后一句话,才是胡氏发作的重点。
她一边训斥着郑念儿,一边偷偷用眼角的余光去观察永承帝。
果然,看到胡氏、郑念儿母女的这番动作,永承帝阴郁的神情终于有了改变。
胡氏趁机递给女儿一个眼神。
郑念儿看起来天真烂漫,却也不是真的傻子。
她忽然挨了母亲这么一顿,还被迫跪在了冷冰冰、硬邦邦的青石地板上。
两个膝盖疼得厉害,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淤青一片。
从小到大,她何曾受过这样的苦?
郑念儿心里别提多委屈了,对母亲也有些埋怨。
但,看到胡氏的眼神,精明的她还是很快就明白了。
她带着浓浓的哭腔,可怜兮兮的说,“阿娘,我错了!我、我就算看在二郎的面子上,也该对太后娘娘尊敬些。”
“可我就是心疼二郎嘛,过去这些年,太后对二郎这般冷漠,半点都没有把他当成亲生儿子——”
郑念儿表面是在认错,但话里话外却都透着挑拨离间的茶味儿。
“放肆!你还敢乱说?”
胡氏暗自满意,不愧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女儿,果然够伶俐。
但她表面上,还是一副恼怒的模样。
她似乎在隐忍,仿佛如果不是顾忌永承帝还趴在自己的膝头,她就会站起来,直接冲到郑念儿面前,好生教训她一顿。
“阿娘~~~”郑念儿原本只是泪花在眼眶里打转,被忽视这么一骂,眼泪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永承帝见状,禁不住心疼,他抬起头,站起身,来到郑念儿身边,满眼怜惜的看着她。
熟稔的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嘴里则是本能的帮她辩解,“乳母,好了,不要再训斥念儿了!”
“她自小就是这样,天真烂漫、口无遮拦。心里想什么就会直接说出来!”
永承帝说着说着,也不禁想到了小时候。
那时他刚四岁,忽然就被母亲送到了宫外。
身边只有几个乳母、贴身小太监和宫女。
永承帝惶恐又委屈,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更担心是不是自己惹了祸,为什么忽然把他送出宫?
都是父皇的儿子,大哥比他大好几岁,却还能依偎在父皇身边撒娇。
而他呢,只能满心羡慕的远远看着。
说是宫里闹了时疫,他被送出皇宫躲避,而大哥却能被父皇养在太极殿。
……没有人知道,永承帝内心是如何羡慕、嫉妒大哥。
身边人都说他才是最尊贵的皇后嫡子,可他宁肯不当什么嫡子,只想像大哥一样,有威严却不失慈爱的父亲,有温柔又高贵善良的母亲。
不像他,父皇厌弃,母亲也对他十分冷淡。
除了逼他读书、逼他习武,就没有其他的温情。
永承帝曾经一度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父母亲生的孩子。
幸而他身边还有胡氏这个乳母。
被送出宫的四五年里,全靠胡氏全心全意的照顾。
胡氏及其一家,对他更是无比的诚挚。
胡氏给了他最渴望的母爱,而郑念儿则是他晦涩童年里的一股暖光。
直到现在,永承帝还清楚的记得——
他离开皇宫在何家的庄子上住了没两天,因为心思重、水土不服,竟得了一场病。
是乳母衣不解带、没日没夜的照顾。
而郑念儿呢,小小也一个人儿,自己还是孩子呢,却乖巧的守在病榻前,又是给他讲故事,又是喂他吃蜜饯。
那时候,药真的很苦,而蜜饯也是真的甜。
仿佛甜到了他的心坎上,哪怕过去了近十年,永承帝依然记忆犹新。
此刻,看到郑念儿委屈的跪在地上,明明膝盖疼得冷汗直冒,却还要被胡氏训斥着认错。
幼时那些美好、温馨的画面瞬间在脑海里闪现,永承帝帮郑念儿擦完了眼泪,顺手就把她拉了起来。
郑念儿想起来,可她又怕母亲发作,最后只得将求助的眼神投向永承帝。
看到熟悉的小眼神儿,永承帝又被勾起了往日的回忆。
他禁不住勾了勾唇角,习惯性的帮郑念儿辩解:“乳母,您就别责怪念儿了,我知道她是无心的!”
不就是骂太后是老妖婆嘛。
其实在小时候,永承帝被母亲逼着学习、逼着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时,也偷偷的骂过。
郑念儿之所以“敢”这么放肆,也是因为他!
“念儿是心疼我,为我打抱不平呢!”
回想过往,永承帝满脑子都是这早些年的画面,他的心也变得格外柔软。
刚才因为何太后忽然“扯了梯子”,把他架在高台上,上下两难的窘困与愤怒,也因为胡氏母女的这番“交锋”,而消弭了很多。
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