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终于是在平地的床上睡了,明姜却觉得还像是在船上似的,躺在那里感觉还在晃晃悠悠的,闭上了眼甚至隐约还能听到水声。她就问陪她睡的蛛儿,蛛儿也笑说跟她一样,总觉得还在船上一样,人总有些晕晕的呢。
第二日睡醒了明姜去跟范氏说,范氏和严仁宽相视一笑,说:“幸亏得你是在平江长大的,平日里出去玩也常坐船,这才没有晕船呢,我第一次坐这么长时候的船,吐的都起不来了。你只是下了船有些晕乎,不算什么,过两天就好了。”
正说着话,严谦和严诚陪着一个二十来岁的长身青年进来,那青年比严谦高大半个头,生了一张国字脸,脸上最显眼的就是那一对浓黑的眉毛,正是来接他们的大舅舅家大表哥范宏,明姜赶忙起身行礼,范宏进来先给严仁宽夫妇行礼:“姑丈、姑母起得都早,昨晚睡得可好?”
严仁宽答道:“很好,你这两日也辛苦了,昨夜歇得还好?”
范宏规规矩矩答道:“侄儿并没什么辛苦的,都是应该的。”
范氏忍不住笑了:“好了,都是一家人,怎么说话这儿快过来,坐下吃饭吧,吃完饭咱们早点起程,也好早些到家。”
范宏露出腼腆的笑容,跟严谦兄弟推让着入座,一转头又看见旁边立着的明姜,赶忙说:“表妹先坐。”
明姜看着这位大表哥朴实的可爱,正在旁偷笑,一听大表哥让她,她赶忙溜去严诚旁边坐了,“大表哥你也坐。”
范氏就说:“你不用管她,吃饭的事儿她自己上心着呢!”范宏不知何意,但见两个表弟都笑,表妹则是埋头喝粥,只作没听见,才明白姑母是在取笑表妹,也跟着笑了一笑,才举箸开始吃饭。
一家人吃过早饭,坐车的坐车,骑马的骑马,往济南慢慢行去。明姜和范氏坐在车里,偶尔可以拉开帘子往外瞧瞧透气,只觉得真是比坐船舒服一万倍。就想起来问范氏:“娘,其实我们也可以不坐船,直接坐车去济南啊,坐船又不快,为什么要坐船?”
“谁说坐船不快了?你当6路都像我们现在这么好走么?路上不知要绕几个圈子呢,比水路长得多。再一个,你刚坐上车,自然是觉得坐车舒服,可等你坐个十天半月的,再瞧瞧你骨头架子散不散?下了船不过是有些不惯,觉得头晕,你若真是坐着车坐十几二十天的,下了车站都不一定能站得起来。何况现在天气渐渐热了,船上有水汽,比6上可凉快多了!”范氏解释道。
明姜听了将信将疑,直到近晌午的时候,太阳高高升起把车里照的跟个蒸笼一样,她才全信了。下人们把布帘卷了起来,放下纱帘,这样车行起来的时候能透进来一些风。范宏又让下人送了冰盆进来,说是出来前祖母特意吩咐带的,怕热坏了他们,让放在车里解暑。
范氏忙让人叫范宏、严谦和严诚都进来,怕他们这样天气骑马会热晕,但范宏和严谦都不肯,一人戴了一顶斗笠,催马快跑出去了。于是最后只有严诚在范氏的坚持下坐上了车。聊城到济南约有二百里的路程,他们并没急着赶路,一路都是慢行,所以直到第二天傍晚才进了济南城。
济南号称泉城,据传境内有七十二名泉,而山东巡抚衙门和布政使司衙门自然也都建于泉边,巡抚衙门紧挨着四大名泉之一的珍珠泉,布政使司衙门则在巡抚衙门以西不到一里路的地方,从布政使司衙门往北直行不到一里路,就是大明湖。
范家住的离大明湖不远,就在布政使司衙门西北方向大约三四里路的地方,明姜一家进了城以后,又行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才终于进了范家的门。明姜母女的车一直行到了二门前,车一停下,范宏就和严谦一起过来扶范氏下车,明姜和严诚也跟着下去。
明姜一下车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天霞光,略微适应了一下才打量周遭的景物,此刻他们一家人正好停在垂花门前,周围有许多下人婆子迎着,前面还有一个衣着体面的婆子正给母亲行礼,要引他们进内宅去。父亲和两个哥哥则在范宏的陪同下,一同往书房去见外祖父了。
范氏就回头找明姜:“傻站着干什么,快过来。”明姜赶忙走过去扶着范氏的手,和她一起进了垂花门。刚进了门就有一个穿绛紫色妆花褙子的中年妇人带着丫鬟婆子迎上来:“妹妹可来了,我这都出来望了三回了。”
范氏赶忙快步上前行礼:“大嫂怎么还亲自出来了?”又让明姜给大舅母行礼,尹氏一把拉住了明姜细瞧:“啧啧,还是江南的水土养人呢,瞧瞧我们外甥女,生的水灵灵的,又白又嫩。”说完不待范氏答话就拉着她们母女往正房走:“娘可等急了,咱们快走几步,一会儿再叙话。”
明姜跟着一路走到正房门前,早有丫头打了帘子往里通报,母女二人跟着尹氏进了门,明姜刚瞟了一眼,只见到当中坐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心知应是外祖母,就被母亲拉着跪下了:“娘,不孝女儿文英回来看您了。”
接着就有人来搀扶,又听一个苍老慈爱的声音颤巍巍的叫了一声:“儿啊,你可回来了。”明姜抬头看时,母亲已被外祖母揽进了怀里,母女俩正抱头痛哭,大舅母和旁边三个青年妇人都忙来解劝。
明姜一时手足无措的看着,尹氏搀着婆婆和小姑起来,指着明姜劝道:“母亲和妹妹这是做什么?好容易见了面怎么反倒抱头痛哭起来,倒吓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