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的小祥瑞,以胡茬子狠扎一回:“秦叔叔可还有机会请殿下吃烤肉?”

岳麒麟摸摸秦叔叔空空如也的胡茬,又为那些胡子伤感,又为离愁红了眼眶:“您不要这样,万一哪天,孤不得不拖儿带女跑去投奔,将您吃穷也未可知啊。一切拜托了!”

秦伯纲一跃上马,笑得极爽朗:“如此甚好!殿下安心,臣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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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麒麟目送肩负重托的秦伯纲策马远去,觉得这个背影之上,简直承载着自己此生所有奢望,不由得感慨万千。她自知近来哭得太多十分丢人,此时恰恰无人在前,索性对着远处肆无忌惮落了回泪。落完泪她这才觉得舒畅些,便使劲揉了揉眼睛,转身回府。因为低头不看路,脑袋竟“咚”地撞上一具怀抱。

她揉脑袋抬头:“皇叔……您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麒麟目中泪光晶莹,面上犹是梨花带雨,卓颂渊看得心底发凉,冷声道:“太子当真重情重义,怪不得秦将军待您亦是肝胆相照。”

岳麒麟心中有事,不明所以,只是讪笑:“皇叔谬赞,秦叔叔是看着孤长大的人,自然一如亲人,一向待孤无所保留,任凭差遣。倒是孤,其实一无所长,只能空讲些义气罢了,注定是要辜负这些待孤好的人。”孤没什么本事,只求莫要辜负皇叔一人,也算此生不枉了。

岳麒麟随皇叔回了屋子,卓颂渊亲手合上了门,方转身肃然道:“太子以诚待人是对的,不过,今日旁的功课暂搁一搁,无尘……”他黑着脸孔,却将无尘唤来跟前。

岳麒麟颇为奇道:“皇叔这是何意?”这才发现皇叔今日一直在唤自己太子,口气相当不善,真是太不可爱了。

卓颂渊不言不语,也不理她,待得无尘到了,方嘱咐道:“取一册《论语》过来。”

岳麒麟更为大惑:“读它作甚?皇叔直接考孤便是,孤又不是真的不学无术。”

卓颂渊冷哼:“那好,太子便背一篇颜渊第十二。”

岳麒麟挠头:“十二……十二……”

卓颂渊提示:“颜渊问仁。”

岳麒麟大悟:“噢!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渊曰……”

卓颂渊打断她:“太子今日自省一番,可曾做到了这条?”

岳麒麟委屈不已:“非礼!孤非礼谁了!孤都是趁您……诶?咳咳,您说的可是秦叔叔?”

“哼。”

“您不能这样啊,秦叔叔是自家人,如何能算非礼……”

卓颂渊拽文道:“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为君者尚不识‘礼’‘耻’,国人如何识之,为君者又待将国人引至何方?”

岳麒麟结舌,皇叔如何扯得那么大,说她不知礼数便也罢了,竟还暗斥她不知耻,此话若非出自皇叔,麒麟早怒了,她心中刺痛,擦一把汗,仍是忍了忍:“秦叔叔当孤是个小孩子,我们多少年从来就是这样相待的啊!”

卓颂渊面含怒意:“秦将军如今亦将太子当做孩子?”

“这个自然。”

卓颂渊却一语点破:“您并不是小孩子了,太子心中当如明镜。”

岳麒麟讶然:“您又揭孤短处,不就是……那点破事被您知道了么。难道我还同秦叔叔嚷嚷,孤是个大姑娘,不是个小子,您不要抱着我扎胡子?他根本不知道孤是个女儿家,这事如何说得出口。”

那点破事!如此重要的人生转变,有他相陪,她原来视作破事!

“秦将军知不知,我并不清楚,但我知此事全然之在乎太子怎生对待。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太子心中若存男女之别,今日之事便绝不会有。”

岳麒麟一心为了金雪莲的事劳心,根本未及想到这一层,被他这一训斥,心中委屈透顶:“授受不亲……燕人皆是化外之民,孤本就不懂这些中原教化,读的时候囫囵吞枣,以为不过是书上写来唬人的罢了。孤秉性天然,心中欢喜谁,便同谁亲近,这是何错之有!皇叔怎么就当真了。”

卓颂渊本来听她说甚化外之民,心中肠子早已悔青,自己没事掉甚书袋子,他的话分明太重,刺中了麒麟。听她说自己秉性天然,这却是实话,麒麟可爱之处,便是这天然二字。

然而她末了这句……太后行前亦是如是劝他,“小孩子同你玩玩的,你怎么就当真了”。

卓颂渊心中却似被她狠狠刺中,忘了种种,脱口而出道:“不愧是不肯辜负美食与美人的登徒子,太子既连心意都说了出来,本王倒是不便再行劝谏!”

岳麒麟一听“心意”,自己所缺,不就是那点当面说破的胆魄?他一口一个太子,又讽自己不知礼义廉耻,根本不可能懂她心意,麒麟只觉得一颗心被剁成饺子馅,于是更加赌气道:“正是正是!孤从小就是这么一个霸王,但凡美食美色,宁肯错杀一百,绝不放过一个!”

卓颂渊紧紧咬唇,半天挤出一句:“很好。”

今日秦伯纲面前皇叔极不给面子,这已让麒麟分外没脸,此番破天荒不肯哄他,竟随着他的语气道了句:“孤谨记皇叔教诲,男女有别,不该私相授受,这些夜里孤真是不知廉耻,约莫皇叔忍我这无耻之徒亦是忍得辛苦。孤今夜定当识趣,不敢叨扰了!”

麒麟说完此话,摔门而出,恰将无尘捧着的一摞书册撞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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