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风苦雨,大抵如此。
她在这牡苑门口跪了足足三天,整个腿儿都没了反应,丫鬟嬷嬷进进出出,却依旧是没有半个人来应。
只不过十岁的小小年纪,比着同龄孩子,身形瘦削得很,一身葱绿色滚雪烟纱,因着雨水,紧紧裹在其上,苍白着脸,嘴唇紧抿,至始至终没有吐露半句话,她的嗓子,早就喊哑了。发丝凌乱,看不清原本面貌,发簪早交了出去,乌黑的墨发尽湿,头顶的创口已不再流血,雨水噼啪打在其上,狼狈不堪。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出来的却是一个妆容精致的妇人,上身粉霞锦绶藕丝罗裳,底下是翠蓝马面裙,一见就是奢华的料子,更不用说云髻上插着的那支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
“赵姨娘……”
见着妇人,她立马跪着前行了几步,也顾不得伤痛,双手紧紧得抓着妇人的裙子,声音沙哑而急切,“赵姨娘,求求您,救救我娘……”
妇人急着一脚踢开她,弄得自个满身水渍,真是晦气。玉手捏着一支漂亮的蝴蝶玉簪,满目嫌弃,不耐烦的开腔,“不是姨娘不帮你,就凭这支廉价的簪子?莫说马匪看不上眼,就连我……”说着,玉簪自手中直直坠落,摔成两截。
“赵姨娘!”
睁大了眼,她惊呼出口,那可是娘给的簪子,虽算不上贵重,区区千两,也是够格的。可她再没说什么,只得悄然攥紧了衣袖。
爹不在山庄内,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纵使回来了,怕救与不救,也是赵姨娘一句话吧!娘亲在马匪手中,没钱就拿命,可当初就是当了娘亲的家产才抵了父债,他们哪还有什么钱?
“赵姨娘,求求您,只有您才救得了我娘。”
赵姨娘是尚书嫡女,嫁妆丰厚自不必说,手头的银子也多的是,且不说爱慕她那贪财的爹晏歧山已久,适时出现解了山庄的燃眉之急,若不是因着如此,也不会耀武扬威。只可惜她娘这原配,忍气吞声这么些年。
“姨娘瞧着那只镯子倒是不错。”赵姨娘伸手,直指她腕间紫金绞丝玉镯,眸子里闪着精光。
“好!”
这紫金绞丝玉镯可是自幼带着的,说没有不舍自然不可能,可同娘相比,便是死物一件,没有太大意义。
赵姨娘笑眯眯接了过去,顺手放入袖中,脸色变了变,倒是全然不掩饰的嘲讽。
“你当一个镯子买得了你娘的命?我可是亲眼见着我这姐姐坠下崖去了,此刻她怕是早见阎王去了。那群马匪收了我的好处,谅他们也没有胆子不照办!”
“赵姨娘,你,你在骗我对不对?”
见着她难以置信的表情,妇人得意之色又深了几分,“也不过是穷人家的闺女,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居然跟我抢?不过她倒是输得心服口服了,歧山还不是弃了她选了我。还真以为自个千金不换,当真可笑!”
眼里挂了泪,雨丝毫不减,妇人站在屋檐下,没大淋着。她陡然生了十分怒意,竟突然起身,推了那妇人一踉跄,紫金绞丝玉镯咣当一声掉到地上,却未损分毫。
扶着丫鬟的手站稳,裙底染了大片污渍,妇人的表情有些狰狞,“来人,把这臭丫头给我抓起来!本来就没预备着留活口,这下倒好!你就早些随着去了吧!”
她坚决的站着未动,实则脚底在微微发抖,娘亲被赵姨娘害死了!早先爹和娘多么伉俪情深,都是因着钱!若是腰缠万贯,如赵姨娘一般,起先一切都不会发生,为何她就不能主宰自个乃至别人?为何随身之物就这么拱手相让?是因为清贫!那也只有钱财,方有可能报仇雪恨!方有可能做人上人!她不要做附属品,不要这么没安全的活着!
“啊!”
那些人刚触到她,就被这声尖叫吓了一跳。低头见着,她紧捏着镯子,目视赵姨娘手上两道深深地抓伤,仿若嗜血的双目,不由胆寒,生了几分惧意。
“还愣着干什么!抓起来!”
妇人气恼非常,方才拾镯子竟被臭丫头抓伤了!就为着一个镯子,她竟然有同她拼命的念头?真是自不量力!
周围的人得令,又上前抓她。未料到她竟似疯了,对着抓她的手就咬了下去,清寂的院子传来几声痛呼,不知是谁抽了一巴掌,她煞白的脸上瞬时多了五个红彤彤的指印。
她被这巴掌抽得有些傻,竟呆愣着不动了,仆役们拿着绳子,几下就把她绑了个结实。
“咳咳……这是什么烧着了?!”赵姨娘柳眉倒竖,抬眼四下望着,四处厢房都起了不小的火!且随着风四下蔓延着,雨势竟然丝毫灭不了火!“来人,快去救火!”
仆役还没来得及抬腿,就砰的一声倒地,哎哟哎哟得叫唤着。
就见着一个白影转瞬不见踪影了,而被绑着的小姐,竟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