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你我相识多年的份上,不妨告诉你一声。梅巷这人,实在不可用。”云初夏透着不耐的语气说出来的这话,是在对欧阳知进行警告。
初次见面,晏清潭也了解到,梅巷这个人,以戏子身份为掩,明里暗里忍气吞声这么多年,还能寻着恰当的时机将信息不显山不漏水地透露给云初夏,实在是既具魄力更兼睿智。但令云初夏嗤之以鼻的,大抵是他眼里毫不掩饰地贪婪之色吧。
想到这里她忽而明白了云初夏刚开始为什么如此不信任她。这样唯利是图的人,是最不好掌控的吧?你有钱,总是有人比你更有钱,你怎么晓得这人不会被旁人收买呢?
欧阳知却轻笑一声,单手指了一个方向。
雅间面向阳,午时的余晖透过窗户洒了进来,斜斜地立着就不动了。晏清潭眯了眯眼,跟着朝窗外看去。
上回抚琴的男子依旧蒙着面,刚从马车上下来,就有人迎着进了子休楼。就此看不见踪影了。
云初夏盯着那身影,知道看不见,才把头转了回来。
见着云初夏收回了目光,欧阳知解释道,“云兄不妨听听曲儿,这酒熏可是子休楼半个月前请来的琴仕,甫一露面,就被这些附庸风雅的贵族子弟所吹捧。”
云初夏不屑地哼了一声,就听见从外头传来铮铮淙淙的古琴声,仿若一捧清水从个人心头淌过,说不出的清爽。
晏清潭一怔,想不到酒熏竟然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只是这样纯净的琴声,真的会从仗着一技傍身的琴仕手下弹奏出么?
可还没由得众人再在雅间里品鉴,就听见女子撕心裂肺的哭泣声传了出来,琴声就跟着戛然而止了。
欧阳知蓦然站了起来,站到雅间门前,却不向外看,对着云初夏笑道,“你倒真沉得住气!”
台子上传来了急切的男声,“念儿,跟哥哥走吧,他真不值当你这样。”
晏清潭跟着云初夏没吃多少菜,此时悄然起身站到了欧阳知身前,就向门外看去。
欧阳知狐疑地又看她一眼,才施施然坐到座位上去了,对着云初夏道,“京都传闻六皇子打外头带回来的御使府大小姐,而今我可算是见到了。”
云初夏皮笑肉不笑,晏清潭恍若未闻,只注意着外面。【92ks. 】只见秦念一张粉面哭得梨花带雨,全然顾不得形象,两只白皙的手紧紧拉着酒熏的衣摆。
酒熏脸上的面纱早就掉落下来,分明是梅巷的脸。整个人带着浓浓的不悦,想不到秦念还是找到这儿来了,她今次这么一闹,怕是此后名声全毁了。
秦修满面痛心,从后面抱着秦念就往后拽,怎奈秦念悲痛欲绝,竟使出了万分力气,无论他怎么用力,梅巷的衣角始终没脱手。
秦念脸上泪珠大滴大滴滚落,淌在绯红的衣襟上,竟染湿了一片,双目也是红肿,可是哭了很长时间。她攥得指节都发白了,却固执的不肯放手,口中喃喃道,“巷哥哥,你真的不认我么?我是念儿啊,你不是说此生此世都绝不会抛弃念儿么?你怎么就走了呢?”
梅巷把衣角一点点从她手里抽走,看着她默然无语,甚至现出了一点悲悯,“小姐,想必是认错人了,小生名酒熏,并非什么巷哥哥。虽然小生很同情小姐,但也万万不敢冒认,小姐还是想开些吧!”说完竟然转身快步走了。
晏清潭心头冷笑,这梅巷不愧是戏子出身,一个个表情都是多么到位,这么一说,不了解的人全然听信了。纵使是不信,梅巷在子休楼弹琴,这排场可是不小,他们敢得罪他背后的主儿么?
“巷哥哥……”秦念竟颓然地一下坐到地上去了,猛摇起头来,“我不信,哥哥,他分明就是梅巷啊!”
“妹妹你真傻,这梅巷现今是八公主钦点的琴仕,他傍上了八公主这棵大树,又怎么会记得你呢!”秦修扶起她低声道,他的眸子落在梅巷的背影上,悄然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秦念还没从秦修这番话缓过神来,就听头顶上就传来八公主的怒喝,“大胆!究竟是谁!胆敢叨扰了本宫的雅兴?”随着这声,一只瓷蓝的茶碗也直直坠了下来。
秦修急急拉着秦念闪了过去,茶盏碰到地面,啪的一声立马四分五裂了。饺子暗道不好,连忙赔了笑脸上前,对着楼上的八公主拱拱手,“想必这位小姐也是认错人了,这年头长得相似的人也是多了去了。”
云初蕊却不买他的账,好不容易从上回的阴影拖出来,想着来放松一番。她生平最讨厌别人染指自个的东西。哪怕酒熏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琴仕,能得她的提拔,就应该兢兢业业弹他的琴,尽心尽力讨好她,万不能像今天这般还给她惹什么事!
她当即秀眉一挑,只觉触犯了尊严,也忘记了这是在子休楼闹不得事,厉声道,“好一个认错人了?方才小姐拉拉扯扯酒熏,把本宫的面子都丢光了,这时候一个认错人了就解释清楚了?”
欧阳知在雅间里头听得清清楚楚,自个苦笑一声,“这梅巷易主的速度,还真是非常人能及。”
云初夏酒足饭饱,竟闭着眼要打起瞌睡来。听见欧阳知的话,只打鼻尖挤出几个字,“不过趋炎附势的狗东西。”
晏清潭蹙眉,心里思索着,以往还觉得八公主顾及皇室的体面,比绿祺长公主聪明了一个档不止,现今看来,也是个不够沉稳的主。
想到这里她不由轻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