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议散了之后,一辆牛车晃晃悠悠驶出禁宫范围,一路向北,在一处占地颇丰的宅院外停了下来。
俄而,驾车的车夫从车上搀扶下一人,面se从容、气度不凡,正是那前任袁隗袁司空,不过如今他已是身居太傅之职了。
“老爷,你回来了。”袁府管家看清来人,赶紧迎了出来。
“嗯,他们到了么?”袁隗微微颔首,开口问道。
“二位公子和荀大人都已到了,如今皆在后院的密室等候。”管家轻声应道。
袁隗不再开口,径直朝后院走去,推开密室的木门,里面正有三人束手侍立,正是袁绍、袁术和荀爽,他们并未窃窃私语,只是不约而同的望着门外,面se似有些凝重。
“见过叔父(太傅大人)。”见到袁隗到来,三人皆是赶紧拱手行礼。
“无须多礼,都坐吧。”袁隗摆了摆手,示意三人各自坐下。
“叔父,你今i召见是有何事?”甫一坐下,袁术便是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今i朝议之事你们可是都知道了?”袁隗并没有回答,只是眯着眼轻声问道。
众人皆是点点头,今i朝议众人皆是都参与了的,虽然所处位置在大殿比较靠后,但是所议之事自然都是明了。
“慈明,此事你如何看?”袁隗望向荀爽,开口问道。
“对新帝年号之正值虽看似不过琐事,本朝亦是屡见不鲜,然而窃以为新君初立,任何小事都值得我等仔细思量其中深意。”荀爽沉吟片刻,缓缓开了口。
“哦,你且说说,其中有何深意?”袁隗淡淡的追问道。
“今i朝议虽是年号之争,不过究其根源可算作是两宫之争。”荀爽顿了顿,接着道,“本朝大凡幼年天子即位,惯例是由太后辅政,先有吕后,后有桓、灵二帝时的梁后与窦后,皆是此例。然而如今天子虽然同样年少,太后却有两人,何况这两位太后皆是不落人后者,今i朝议之争便可见一斑,i后只怕这二人之间…”
荀爽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他的言外之意,众人皆是心中明了。
“那慈明以为我们该如何做?”袁隗没有开口,袁术却是急急问道。
“公路以为大将军待我等士人如何?”荀爽忽然微微一笑,反问道。
“这.”袁术为他所问,先是一愣,思虑片刻仍旧有些踟蹰说道,“大将军待我还.算不错吧。”
他原本想说很好的,只是敏锐的捕捉到自己叔父袁隗眼中闪过一抹嘲讽之意,不由当下改口道。
在袁术心目中,如今的大将军何进对自己这些士人们确是分外倚重,新帝甫一登基,大将军便奏请擢升自己为虎贲中郎将,擢升袁绍为司隶校尉、为西园八校之首,还有其它一些士人也得到了一定程度提升,譬如提拔何颙为北军中候、许攸为黄门侍郎、郑泰为尚书。甚至连袁隗也成为了太傅,是为三公之首,并且与何进同为录尚书事,主持朝政。如此殊遇,在袁术看来,已是相当程度的厚待了。
“不错?”不曾想,袁隗却是冷哼一声,“公路你如何会如此短视!那屠家子何曾将你等视作心腹?你却还犹不自知的为他说好话,当真是愚不可及!”
袁术没想到自己一席话却得来袁隗这一顿训斥,不由吓得连声道:“叔父息怒,侄儿懵懂,还请叔父指点。”
“目光短浅,竟是为些许蝇头小利而心动。”袁隗连连摇头道,“那何进不过将你等视作家奴而已,如今朝局动荡、人心思动,他自然要百般恩惠于我士人,而等到时局安定之后,只怕届时我等被其弃之敝履也犹未可知。”
“这.还不至于吧。”袁术哑然,虽然袁隗说得如此严重,他心中却是颇为抵触,对其所言并不以为然。
“不至于?”袁隗冷声道,“如今天下兵马尽入他之手,即便是他要做第二个王巨君,只怕也无人能阻!”
王巨君自然便是那篡汉自立的王莽了,听到袁隗如是说,荀爽和袁绍不禁面se一变,荀爽赶紧提醒道:“太傅慎言。”
袁隗冷哼一声,不再开口。他如此愠怒自然是有原因的,本以为外戚与宦官一番火并之后,士人能够渔翁得利,攫取最大的利益。何尝想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朝政大权尽落何进之手,如今其人手掌天下兵马大权,权势一时无两,甚至连十常侍也不过就死了一个蹇硕而已,张让等人依旧深受何太后和惺帝的信任,自己处心积虑,不过只得到一个太傅的虚衔,最重要的是除了西园一校,仍旧没有一兵一卒在手,如此境遇与当初又有何异?
“其实如今局面虽不容乐观,却也并非死局。”作为袁隗最为倚重的幕僚,荀爽自然是深明袁隗的心思,只见他沉思有顷,缓缓开口道,“那十常侍侥幸逃得一命,却又如何甘心大权旁落?”
“慈明的意思?”袁隗瞥向荀爽,沉声问道。
“太傅,如今时局,那驱虎吞狼之计依旧可行。”荀爽呼出一口浊气,微微一笑,“只不过昔i之虎变为今i之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