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银花左手掩嘴,笑不可仰,“你妈的鬼,既然我俩是亲戚,你上学前班了,跳一个舞给姨看!”舒晟来到中间,略作思索,真的摇头晃脑手舞足蹈,嘴里咿呀咿呀,声情并茂,出神入化,两个大人乐得哈哈大笑。一曲终,舒母拍手拍脚地说:“我还不知道乖乖这么会跳舞了呢,再跳一个,奶奶奖葫芦糖给你吃!”
“我要同唐淡哥哥一起跳小鸭舞!”舒晟说完一手牵住唐淡的手。唐淡正在吃糖粒子,口角流水,嘴一咧哇地哭了起来。舒晟右手一指,挤眉溜眼地挖苦他,“不怕丑,五岁了还不会讲话,他是个哑巴!”
“晟晟,再不许这样说,姨会打你的!”舒母卷珠帘,蹙额眉,严厉教训孙女。
舒银花早已绷紧了脸,泥塑木雕一般,她怎能不痛心疾首?人家同年龄的孩子聪明伶俐,笑语喧天,自己的孩子像个榆木疙瘩,连最简单的话也不会讲。舒银花的心像掏空了,无论怎么看儿子都不赖呀,五官端正,清俊秀丽,为何总是不开口讲话呢?她俯身双手捧住唐淡的头,泪眼婆娑地说:“儿啊,母凭子贵,妈这辈子就指望你了,妈别无所求,不要你会读书,不要你会赚钱,只要你能讲话就行了。是窑门口的大石头镇住了你的脉路,还是鲤鱼潭边的老槐树障碍了你的灵气?是唐家祖宗得罪了菩萨,还是我们没有装香求神?是妈做了丧天害理的事,还是你爸的命与你相克?是你祖坟没有葬好,还是你家族的遗传祸害了你?儿子,你说呀,妈不能让你做一辈子哑巴呀!”
哑而不聋的唐淡鱼虫鸟兽一般与人不在同一语境里,只是静静地盯着妈妈,忽然他清澈的眼洞里涌出泪水,母子俩悲痛万分,相拥而泣。
舒母从卫生间出来,见小女儿满脸忧愁与颓丧,于是嘟嘟哝哝,拿舒晟息事宁人,“老是要来这里找伯伯,我说工地上很忙,总是不听,害得我跑来跑去连发糕还没蒸出来!快回去,唐怡姐姐和妈妈还等着做好吃的,来,奶奶背你。”说完心甘情愿为孙女屈蹲。
舒晟没有找到伯伯,还碰了一鼻子灰,无奈之下只好趴在奶奶背上,下了楼梯,打道回府。
乡里人与城里人不仅仅经济、交通、文化、地域上有差别,连过节也泾渭分明,有所不同。城里人盼望“五一”、“十一”、元旦这些长假、黄金周。农村人却不把这些洋节气当回事,因为没有人发奖金,发物质,发加班费,既得不到实惠,也难享受快乐,更不去漂流、爬山、观潮、看海。于是他们只喜欢元宵、端午、中秋、大年,这些古老的节气;是日上午,精心办好丰盛佳肴,少则六碗八碗,多则用大方桌大团桌摆放;有客人光顾的盛情热烈隆重,无客人则善待自己家人,下午乃至晚上便在牌桌上度过。逢年过节玩小牌没人抓赌,没人干涉,没人心痛钱,一个个抡臂上阵;广东麻将、四川麻将、长沙麻将、上海麻将、撮牌、骨牌、巴锅、上大人、跑胡子、炸金花、三人斗地主、四人斗地主、五人斗地主;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连日带夜其乐无穷。
唐魁虽然在城里混了几年,东搬西转,加之同事多已回家,能在一起打牌的少之又少。打牌是一种氛围,有熟人有快乐才有意思,因此他不愿去小区的麻将馆。今天是中秋节本应该去岳母家团聚,但他感到进了别墅抬不起头,舒金花在场就有压力,舒母在身边耳根休想清静,再加上个河东狮吼的老婆,等同于身上压了三座大山,何必冷水泡茶自讨没趣?不如蒙头大睡!
其实他早已知道岳母过来了,就是不愿与她见面,一个女婿半个崽,尤其像舒家没有儿子的家庭二者关系应该更融洽。不错,结婚头几年唐魁同岳母娘确实互有好的印象,可自从他结扎和脚跛之后,舒母好像给自己造成了什么损失,脸上无光,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看也不顺眼。生活本身是一面镜子,你给别人关怀,别人回报你温暖,你斜眼而视别人冷屁股相待。所以唐魁非万不得已从不跨别墅门槛。
有两次小聚,正值大快朵颐,舒母咕哝两声那痰就从喉咙涌了出来,如同华丽的西餐厅突然堆了两坨牛屎,那么不和谐,那么不顺眼。舒母不往卫生间去,还故作优雅地扯上两片纸巾,堵是堵了,擦是擦了,那令人作呕的形象能擦得掉?那不堪入耳的声音能堵得住?更有甚者,这个年近六旬的老巫,冬天尖顶帽上系着两根红缨坠儿摇来晃去,自鸣得意;夏天居然将衬衣下摆扎在裤子里,暗花喇叭裙齐膝盖,小腿上青筋像一条条蚯蚓,老人斑比麻子还显眼。嗳哟哟,快进棺材的人了还在装嫩!
舒母瞧不起唐魁,唐魁对她也深恶痛切,若不是她造势壮胆,助纣为虐,舒银花岂敢作威作福,骑在自己头上拉屎拉尿;若不是她煽阴风点鬼火,出谋划策,幕后*纵,要照顾她养老送终,自己的大儿子怎么会淹死在渔池里?唐魁对她既恨且怕,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长期做工程依赖着这一裙带关系,才忍气吞声没有翻脸。如今钱是赚了一点,但那哑巴儿子又成了心病,他像散了黄的鸡蛋,完全失去了主心骨。
唐魁偷了一耳朵话,估摸丈母娘尘埃远去,这才面无表情地来到客厅。舒银花立马将笑兰的意思告诉他,“兰姐要我们把唐淡带到她堂哥那里看一下病,你说去不去?”
坚持不懈,表里如一怕老婆的“东亚病夫”今天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