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冷的风呼呼地吹着,仿佛无数头无形的野兽在呼号。
雪花,无情地落下,宛如一棵长着白色叶片的树正慢慢地枯萎。
街上的行人都穿上了厚厚的棉袄,头上,无不戴着毛绒绒,暖呼呼的帽子。
他们有的正挑着担子赶集,有的正往上班的公司上赶,有的,则在和街边店铺的老板讨价还价。
总之,他们都忙得不亦乐乎。
这就是中国的百姓,无论在什么时候,想着的,都只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想着的,总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张学良轻叹一声,原本清明的眼睛瞬间涌起阵阵波涛。
从人之常情来说,他们并没有错,谁活着,都是想过得安安稳稳,无忧无虑。
只是,他们的这些想法,在这个纷乱的年代,真的可行吗?
亦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有些自私了。
清王朝当政的时候,他们是这么过,大帅张作霖在位的时候,他们是这么过,到了自己,这个冒牌的少帅执掌大权的时候,他们还是这么过。
如果历史按照原来的轨迹走,东北三省让日本人占领了呢?他们还是这么过吗?
当然,他们依然还会这么过,只不过,日子过得凄惨些,很没有尊严罢了。
但是至少,他们还能活着。
统治者的更换,在许多中国老百姓眼里,只不过是城头更换大王旗罢了,只要他们还能活下去,谁掌权当政都不重要。
哪怕活得凄惨一些,哪怕是当牛做马也无所谓。
这就是中国人的秉性。
想到这里,张学良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凄然。
怪不得在整个抗战史上,中国的伪军可以以军为单位计算。
皇协军、伪满洲*、伪治安军还有伪警察,数不胜数,不胜枚举,虽然他们的战斗力“强”不敢恭维,但给日本主子维护起后方的治安来可是不遗余力呀!不少抗日的英雄、如杨靖宇、赵尚志、赵一曼都是让这些二狗子给出卖的。
如果国土沦陷之时,所有人面对日军的刺刀都不假辞色,甚至都抱着鱼死网破的死志的话,那么,关内的抗战何须八年,而东北大地,又怎么可能让日本人蹂躏十四年?中国又何须付出三千五百万人的牺牲?
中国在抗战之初接连失利,其中有武器装备不如人,训练不如人的缘故,但更重要的,则是贪生怕死,为了保全自己和家人就去给日本人当狗的汉奸二鬼子太多了,而敢于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相比起那些甘愿给日本人做狗的二鬼子,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从某种程度上说,在那个年代,中国人的悲剧,是自己造成的。
汉卿,你不需要感慨太多,肯在国家民族危机关头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毕竟是少数,大部分人,也只是想图个老婆孩子热炕头,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很多时候,是无奈。”
一个声音由远而近传来,合着那呼啸着的寒风,轻轻飘入他的耳际。
这声音儒雅、洒落,更有一种实质性的厚重。
张学良不禁停住了脚步,微微愣了愣神,然后慢慢地转过了头。
一抹惊诧从他的眼眸间一闪而逝。
令他感到惊骇的不是这个声音的浑厚与沧桑,而是对他的称呼。
汉卿!
那是张学良的字,也是现在他“血龙”张鑫璞的另一个名字。
这样称呼他的人和他的关系一定十分的密切,和他不熟的人,或者和他只是纯上下级关系的人,多半都是称呼他“少帅”。
眼前这个人约摸五十多岁,面容圆润富态,略显发福的身上穿着一件并不十分华贵的长衫,头上,也带着一顶清朝末年的那种商贾常戴的绒帽。
只是,一双带着隐隐笑意的眼睛里不时地散发出一种锐利的,似乎能把一切都算计在内的神秘光晕,嘴角上更是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让人琢磨不透的弧度。
精明、干练、善于精打细算。”这是看到这个老头的瞬间张学良在心里给对方做出的判断。
只是他有些纳闷,这个人,他好像不认识。
汉卿,你不认识我了吗?你连老丈人都不认识了吗?”看着张学良带着疑惑和诧异的目光,老者浓眉扬起,不怒反笑。
老丈人?”张学良眼珠子飞快地转动了起来,思绪在脑海中奋力地搜索着记忆的碎片。
于凤至,是富商于文斗的女儿,张作霖让张学良娶于凤至为妻的愿意就是因为自己早年在山林草泽之间混迹的时候曾受到过任梨树县商会会长的于文斗的照拂。
而眼前的长衫老者儒雅不失精明,一看就知道是读过不少书,同时也在商场上混迹过的人。
难道他是!”张学良眼前一亮,内心无比震撼,仿佛一颗炸弹在腹腔之中爆炸。
黑山头百万军中娶上将首级,黑龙江上偷天换日,重创阿穆尔河舰队,火烧满洲里,毙死毙伤苏军十余万,*死“远东军魂”布柳赫尔,五万大军北上,“封狼居胥”复外蒙,之后还带着三个护卫北上莫斯科,血染克里姆林宫,不错不错,不愧是我于文斗的好女婿,比你那老子张作霖生猛多了!”老者目露欣赏之光,仰天大笑走了过来。
岳父大人。”张学良目光犀利地看着老者,一字一句地说。
有一点我要纠正你,他们不是我的护卫,而是我的兄弟,如果有任何人敢动他们一根汗毛,我敢保证,那个人会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而且,他会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