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内殿上夜,非得是极得信任的宫女才成,素来都是四个大宫女两人一组轮流来,可以蹲在地毯上眯着会儿,娘娘并不会怪罪。
绣屏还是照旧坐在轩窗下的美人榻的脚踏上眯了后半晚上,可大约是靠着不当,第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觉得脖子难受得紧,只怕是落枕了,想到昨儿娘娘吩咐的打赏针线房徐佳良姜的事儿,便只好哀求四禧。
四禧素来爽快,立刻便高高兴兴答允了,道:“前儿娘娘还说绣帐底下吹着的络子旧了些,要我打些新的换上呢!皇上却吩咐要寓意吉祥的,我正犯愁呢!正好去个那位徐佳妹妹请教一番。”
清晨伺候了娘娘洗漱更衣,又照例摆放了换了时鲜花卉在殿中玉壶春瓶里供奉着,这才去了针线房。
“哟,这不是禧姑娘吗?怎么亲自来了?”针线房掌事陈嬷嬷见是澹宁殿的一等宫女,嘴巴立刻就客气得不行。
“陈姑姑好!”四禧连忙客气地问了好。
“姑娘好!”陈嬷嬷笑眯眯这一张菩萨般的脸道,“可是娘娘有什么吩咐?传唤个二等、三等的丫头来就是了,怎叫姑娘你顶着大日头来了?快请进来喝杯菊花凉茶,消消暑吧!瞧姑娘这一头的汗!”
这菊花凉茶还是苏帘赏赐的,因针线房的人费眼睛,菊花能明目,而苏帘又不喜欢喝菊花茶,所以都赏赐给了陈嬷嬷。
四禧忙擦了汗,小步跟了进去,“是我自己走得急了些……”
饮了一杯菊花茶,稍稍消了热,四禧才道:“其实我是来找徐佳良姜的?敢问姑姑,她可在针线房内?”
陈嬷嬷哎呦了一声,道:“可真不赶巧!前几日,皇上赏赐松风馆的几位答应小主每人两身入秋穿的杭罗衣裳。昨天傍晚才完工,今儿一早就叫良姜那丫头去送了,前脚才走呢!松风馆的路又远,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呢!要不……我赶紧叫个腿脚快的丫头去追回来?”
四禧听了忙道:“不急不急!姑姑莫要麻烦了!既然她不在。那我下午再来吧!”
陈嬷嬷忙赔笑道:“真是不好意思,叫姑娘白跑一趟了!”
四禧便笑着道:“无妨的,左右澹宁殿离着针线房也近。”
“姑娘说得及是!”陈嬷嬷顿时眉眼绽开,笑容端得是千万分可亲,“娘娘的澹宁殿离着针线房近,心也近!姑娘是娘娘身边得力的人儿,有空也常来坐坐,喝杯茶!我也极喜欢禧姑娘这样标志又好性子的人儿呢!说句托大的话,看见禧姑娘就像看见我自己的闺女似的呢!”
四禧眉间含喜悦:“姑姑客气了,您的年纪本来就我娘亲差不多大。”
陈嬷嬷笑得愈发亲热。又问道:“是了,王嬷嬷最近身子骨可好?”
四禧道:“好,好着呢!”
陈嬷嬷仔细端量了四禧身上那一套清淡的葱绿色衣裳,笑道:“禧姑娘这身衣裳真是雅致,料子是杨缎吧?”
“姑姑不愧是管着针线房的人。眼睛真准!”四禧微微惊讶道。
陈嬷嬷呵呵一笑道:“这料子必然是娘娘赏赐的,真真雅致,可惜瞧着有些旧了,大约是前年做的吧?今年新来了几个手脚麻利的丫头,要不然我吩咐她们给禧姑娘裁制一身新衣如何?”
四禧连忙推辞道:“那怎么好?我的衣裳从来都是娘亲帮我做的。”
“王家老姐姐年岁大了,怎么好年年劳烦她呢?”陈嬷嬷忙亲热地道,“左右宫女的衣裳样式都简单。不费事的!叫年轻丫头磨一磨手艺也是好事儿!”
“这……”四禧一时间犹豫不决,“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陈嬷嬷眼睛笑眯眯,和善无比。
四禧报赧地笑了笑,“那就劳烦姑姑还有针线宫女姐姐们了,我……之前娘娘赏了我一匹金银丝翠罗,我自己手脚粗笨。都不敢动手去裁制呢!”
陈嬷嬷眼中微微惊讶,随即笑道:“金银丝翠罗那可是宫里寻常小主都得不到的好料子呢!娘娘可当真疼禧姑娘呢!”——心想着,巴结这个小丫头果然不必绣屏、绣楼姊妹差!且这丫头单纯,也更好拢着呢!照顾好她,还怕她不在娘娘跟前说好话吗?
又互相寒暄了几句。四禧饮了第二杯菊花凉茶,方才告了谢辞别,人走出针线房,不禁自语道:“都说陈姑姑为人严苛挑剔,我瞧着倒是像菩萨一般可亲又好心肠的人呢!定是有人私底下说她坏话!”
刚送走了四禧,陈嬷嬷便收敛了笑容,对着里头一干伏案绣着活计的针线上人道:“都给我手脚麻利着点!前些天,只顾着忙活松风馆那几个的衣裳了!三日之内,要把娘娘入秋要穿的衣裳赶制出四套来!要是晚了半日,小心你们皮!!”
陈嬷嬷板着一张老脸,扫视过众人,又呵斥道:“叫你们手脚快,可不许粗糙了半点!!一针一线都用些心!!要是有一个线头没埋住,这个月的月例银子就别想拿了!!哼!!”
松风馆,魏珠奉旨前来,身后除了寻常的几个太监,还有一个脸型周正、眉眼清见,年纪十五六岁的丫头,怀里正抱着一大摞盒子,里头放着自然是针线房赶制出来的杭罗旗服。
“皇上有旨——赏赐答应张氏、答应刘氏、答应穆雅氏、答应孙津氏四人,每人两身杭罗衣裳!”
接了旨谢了恩,四位答应小主立刻七手八脚冲了上去,便有人嚷嚷:“那件橘红对襟的衣裳是我的!!”
“那件雪青色绣菊花的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