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大戏台(下)
从看戏的前一天起,戏班子所在的茶楼就已经忙活的不可开交了。
茶楼的管事李老板昨儿个早上知道乔四爷将要请蒋委员长过来看戏的时候,差点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乔四爷是谁?
就算是没听过这个人的,但是在中国,连聋子都会知道他邀请的那个人——蒋委员长!
李老板觉得,他这辈子能有机会看到这样的人物,就算是死,这一辈子也圆满了。尚小云今天演的是一出《昭君出塞》。这个曲目算是尚小云的一支拿手曲目。且又是全中国数一数二的行家。就是这样,李老板在门口等着接人的时候,还是出了一手的汗。
这日天还刚刚亮,王大川带着宪兵队的人到茶楼去事先布置安全问题,就看见茶楼里面已经在忙活着了。
“李老板,忙啊。”走进去,王大川四下打量了一下——不过一天多的功夫,桌椅板凳都换了,连门都拿抹布擦的锃亮。
“哎呦,原来是军爷来了!快请进快请进,”一转头,就看到门口站着一排的“神”,李老板满脸笑容,走过去。
“我们呢,是奉了上头的意思,李老板你也知道,委员长和乔先生不是一般人物,现在时局又不太平,既然他们要在您这里看戏,那安全——我们就必须要负责的。你,明白?”
“明白!明白!”李老板用力点头。
“既然这样,那今天这一天,直到委员长和乔先生看完戏回去了,闲杂人等一概不准进入。”
“应该的,应该的。”拿袖子擦擦汗,李老板抬起脸小心地问,“那后面的小厮和戏子怎么办?小的,小的这里还有些东西没有弄好。”
“啧,”低头看了眼李老板,王大川挥手让身后的宪兵队进去站位,“那就麻烦李老板今儿就和我站在门口了,把后门给我把好——所有需要进出的人员,无比让李老板看过,认清楚了,才准放心。”
“是!”
下午两点整。
两辆黑色的卡皮轿车缓缓向茶楼驶来,稳稳地停在茶楼门口。站在大门口,李老板不自觉地咽口口水,这两辆车子的窗户都被里面的帘子遮住了,根本看不到东西。
为首的,先从第二个车里下来四个穿着黑色中式盘扣马褂的男人,只见那几个人分头在茶楼门口,里面,两边的街道,四周上空都检查了一遍,才走到第一辆汽车前面。
打开门,从里面下来的是一双穿着白色缎面软底绣竹叶的鞋子。
管家低着头,只敢从眼角缝隙里偷偷地往上很劲儿描——没看见清楚样貌,只看见一件碧青颜色的蜀绣缎面长袍,上面用银色的丝线绣了暗花。看不出来是什么样式,只是在阳光底下,随着这人的行走,隐约闪烁着光华。
不是很耀眼,但精致温润。
——这人就是乔四爷吧!
等一行人都走进去了,李老板才抬起来头。他本来是想的好好的,人生难得的机会,一定要一睹眼福的,只是不知道怎么的,就在黑衣人把车门打开的时候,自己居然不自觉地把脑袋垂下去了!
暗自含恨了下。
李老板知道,这人进去了,他就没有再看到的机会——除非是再出来的时候。
不多会儿,蒋委员长也到了。
等他走进去的时候,看见乔四爷正坐在一张木头椅子里,双手优雅安静地叠搭着放在大腿上,背脊挺的笔直。
这笔直,不是军人的那种坚硬,而是世家贵族子弟所特有的——贵族式的气质。
蒋委员长微微咪了咪眼睛。
他这一辈子,刀里来火里去,熬到今天这个时候,已经是权威重的不能再重了。只是不管他蒋某人看过多少书,下过多少棋,再怎么养性子,每一次看到这个孩子,蒋委员长都会从心底里叹息。
——这才是真正的贵族,世家的孩子。
他不是对自己有所自卑,相反,蒋委员长从来都觉得他能够从一个小小的中国平民爬到现在的位置,是无限的骄傲和自豪。
只是,人——总是会想要得到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对于蒋委员长来说,乔四爷身上的很多东西,都是他穷极一生,也不可能得到的东西。
戏已经开演了。
一段武戏开场之后,就是毛寿廷猥琐地向匈奴人献上王昭君的画像,汉元帝得知消息后万分不舍,悲伤难耐。
“拜见君王——”一声清脆的声音划过。
红帘幕后面,出现一个头戴双翎凤冠,粉颊凤目的女子,只见那人身形款款,几个步子走出来,就是万种风韵。
“尚小云果然是国内一流的名角儿,”点点头,蒋委员长端起旁边桌子上的茶盏,拿盖子轻轻撇开茶叶,喝了一口。
“确实不错。”难得的乔四爷也开口接话,“人不错,这戏,更不错。”
“是不错,”放下茶盏,蒋委员长赞同,“匈奴之地苦寒,民风野蛮,王昭君这么一个弱质女流,为了国家,居然甘愿如此做,实在是令人钦佩的。”
台上,王昭君已经又换了一套大红嫁衣,正对镜梳妆,含泪与宫中姐妹道别。
“是啊,不过国家之事,却要牺牲一个小小女子,那些拿了俸禄的大将们,真不是还有什么脸面。”
勾起唇角,乔四爷冷冷地说。
“没错,他们确实不应该活在世上。”蒋委员长沉着声音,“身为男儿,有义务要保卫国
家,保卫领土,和土地上的老人,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