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山之间。
塘中的莲花已是又开灭了一载。这天底下唯一的凤凰盯着那莲花近乎崩溃。
阿湮魂体是此青莲所塑,身在人世的辰湮不过一缕神念,先前又刻意在轮回中消磨去了绝大部分的神力,致使如今停留在这人世的便是再简单不过的魂魄。若无大碍,平素里世世轮转不过前脚与后脚的间隙,毕竟有着每一世的记忆,这个间隙的过程就更是显得简短,而只有当魂力受损得太厉害时,轮回才会将她转送到此地修复调养。
自她们来到凡间以来,这样的次数只有两回。一是阿湮与那人在人间初遇的那世,记忆回返,为神力解封,她回到此境。一是身为海棠的那世。原本,在流年以蓄养多年的昙花作为媒介将自己的命数寄给他续命时,她的魂魄已然受了创的,可就是她想要陪伴他的意念太过强烈,又叫她生生撑过了海棠一世。
麻烦却一次比一次严重。太子长琴残魂闯的祸越重,阿湮为他善后所要交付的代价便越大。连雪皇都没想到,辰湮会将当年那株妖化的昙花寄养入魂魄,更不惜以损耗魂魄的代价为他逆天改了一世的命格!纵然太子长琴已然为凡人,亦是为天道所记名的。外力要干扰他的命途何其艰难!更何况他只存留残魂,在轮回之外藉渡魂而生,因果之势更甚——要扰乱因果,阿湮简直是拿自己的魂魄在拼!
无论她在想些什么,雪皇也只能默默承受无法置喙。雪皇已做好准备迎接阿湮回来,可是这莲塘竟似失了与她的牵系一般!想来都受到重创的辰湮竟然未回得此地,就算循着想通的神力直接找寻轮回中辰湮的身影,也无法寻到她的踪迹!
雪皇这才急了。正如青华上神所说,轮回一世,青莲重开一次,青莲已重开了,那么说阿湮已再次转世,可她在哪儿呢?
魂魄受到那般重创的辰湮,不接受青莲的重塑,就算成功轮回,要如何挺过下一世?
后来雪皇在轮回镜里看到乐神残魂边上通身浊气的盈盈。一眼便认出她来。
可是盈盈没有阿湮的记忆,没有阿湮的神力,世间的浊气将她当做蓄养的温床,她命中注定就是场磨难。
雪皇流着泪看时光一年一年的流逝,她流着泪看少阳最终震断盈盈心脉,因果错乱,一世的情缘终究归于这样的灾劫宿命。她惶恐于阿湮的魂魄为那浊气凝固的石像所封,拼命发动青莲与轮回之间的通道,想要将阿湮召唤回来,却发现,这些年下来,阿湮的魂魄早已沉淀满浊气,浊气不消,她便会被困于那已石化的躯壳内,再无法脱解。
雪皇从未有比此刻更恨太子长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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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回镜追溯着少阳的动向。
若说之前盈盈尚在时,他的身体是以极顽强的理智所掌控着的,那么盈盈离世后,魔道便将他所有的理智都扭曲成了对此世的怨恨。
唯一的执念只剩下离开西玄。入魔的青年已丧失了一切情感,将所有阻挡在面前的事物都当做了仇敌。四府主为他一掌轰碎腹体,魔气几乎吞噬了她近半的功体,多亏大府主退后一步舍身相救,好险才扯回一条命。二府主强行破关,见到广寒石殿宇中石化少女的第一眼,走火入魔。三府主五府主尚存,怒火攻心,却苦于寻不出罪魁祸首存在。
西玄的这场动乱大约要花费至少数百年才能恢复元气,更难接受的是,到最后,还是让他逃出了西玄这方洞天。
此后,哪怕是西玄以自己的名义昭告整个修行界剿灭魔首,终不可得。
少阳从入魔的癫狂状态脱出时,已经处在无止尽的追杀之下。所幸,他连夺人魂魄求生也那般熟练了,更不会介意杀人取其生气以修复自身。
妖兽之身与人身毕竟大相径庭,当年阿青偷天换日成功也算情有可原。可魔身既由人心而生,哪怕换了宿主,依然割舍不去魂魄中沾染上的魔气,此世入魔,他这生生世世便皆入魔,就算是阿湮在,又能怎么救他!
雪皇冷眼瞧着他流离失所,浪迹天涯再寻不到一个归处,看着看着,竟然有种活该如此的快感。
这些年,他确实按着盈盈的心愿,慢慢得,走遍这些她所不曾接触过的天地——体质变换,又身负修仙法诀,或许这是第一次,他渡魂的身躯完好无损得熬了那么长的时间——可如何能叫他也知道,他所魂牵梦萦的那人被困在异化的浊气囚牢中,不生不死连轮回都无法!
渡魂之苦,有阿湮拿魂魄琢磨石珠结果却为他所弃苦?渡魂之苦,有阿湮不惜损伤魂魄为他逆天改命来得苦?渡魂之苦,有阿湮生生世世因他而死更苦?
愤恨的思绪到这里,却是蓦然一滞。雪皇几乎是跌打滚爬得摸到虚无的轮回镜面前,调整画面查探西玄。盈盈去后,东苑那座广寒石筑造的宫殿已经被封起来了,为免浊气继续扩散,宫殿之外甚至还用特殊的禁制将其封印。
浊气浓郁到凝成大片大片的雾气,迷蒙着好像能吸收所有的光亮,殿内不着昼色,连原本从里到外透着荧色的广寒石都灰蒙蒙一片,而异化的石像便在朦胧的浊气中若隐若现……乍一眼看得连凤凰都忍不住屏住呼吸,这样子,太像是青华上神的太易宫!她曾在那里待过万万年的时光,某些记忆早已深入骨髓,或许是这些年来的岁月实在太过刻骨铭心,她只看了这么一眼,便又落下泪来。
她想起来,那粒石珠子还融在阿湮魂魄里。天底下最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