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上这个点一般没什么人。
不管是住宿生还是走读生都不会一放学就来操场。
韩梓和林糖走上跑道的时候，教学楼那边还在放着音乐。
韩梓走了几步，看着心不在焉的小姑娘，轻轻开口：“你……不打算和我说说吗？”
林糖不知道在想什么，回过神看了他一眼：“对不起啊，是不是我影响到你了……”
她知道一个人的情绪很容易影响到身边的人，可还是控制不住地有些低落。
想了想，她继续道：“下次不会了，我保证我明天就好了……”
韩梓心口一窒，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像林糖这样，明明自己都已经很难过了，还要照顾别人的情绪，还会因为自己影响到别人情绪而道歉的人。
他声音有些哑：“糖糖，你不用跟我道歉——”
他停下脚步，目光深深地看进林糖的眼里：“——你要是不高兴了，可以告诉我的。”
林糖活了快17年，从来没有听到过有人和她说这句话。
你要是不高兴了，可以告诉我的。
她从来只知道不要麻烦别人。
不要把自己的坏心情传递给别人。
不要让别人因为自己而产生不愉快的情绪。
妈妈走后，即使爸爸还在，她也不知不觉地长大了，懂事和听话成了她之前那一年所有的赞扬。
她已经不记得妈妈在的时候她是什么样子了。
应该也和席丽一样可以随意撒娇，也像韩梓一样可以睡前得到一杯牛奶…
微风逐渐吹了过来，她眯了下有些酸涩的眼睛，看向眼前的少年。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下午来找我的那个人，是我转学前的朋友……”
韩梓敏锐地察觉到了“转学前的朋友”这几个字，他跟着林糖慢慢走着，继续听她说。
“他是我们班之前的数学课代表，我们俩数学成绩都不错，就经常一块学习，慢慢地就比较熟悉了，我会打篮球还是因为有一次，上体育课的时候他带着我学的……”
韩梓脚步一顿，又想到了之前体育课上小姑娘那个精准的三分球。
他心头像堵了一块东西，垂着眼看了林糖一眼。
“……后来班里莫名其妙就有人在说我和他在一起了，本来我没怎么在意，直到那次数学竞赛，数学老师在办公室给我们讲题讲到很晚，他送我回家的时候遇到了爸爸……”
林糖停顿了一下。
她忽的想到那晚推开门，林仁坐在沙发上，第一次板着脸那样看她。
她呼了一口气“……张阿姨，就是我的后妈，她和爸爸说我在学校里谈恋爱的事情，爸爸相信了，我和爸爸解释了很久他都不听，还是坚持给我办了转学。”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可只有她才知道，那段时间她有多难过。
爸爸不听她的任何解释，给她过完生日的第二天就告诉她高二要转学。
她还从爸爸相信她了的喜悦中没有出来，就被带着去办理了转学。
她吸了一下鼻子：“……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我和那个同学谈恋爱的谣言，都是他自己传出去的，他说他喜欢我，所以才和别的同学那样说，其实我可以理解，他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爸爸不相信我，给我办了转学，这些事情和他没有关系……”
但她还是忍不住。
她把一切的过错都安在自己和他的身上。
要不是自己没有注意到和男同学的关系太过亲密，班里也不会开始传她和陆由俊的谣言。
要不是陆由俊添油加醋说他们在一起了，爸爸也不会那么生气，就不会一意孤行地要她转学。
所以爸爸没有做错。
她可以理解的…
小姑娘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两人已经绕着操场走了两圈，又回到了刚刚过来的位置。
韩梓垂着眼停下了脚步。
林糖也跟着停下，她第一次把这些事情告诉别人，说出来后虽然还是难过，但她心里舒服了些。
她还没有调整好心情，韩梓却已经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少年的手有些热，放在她的头上动作轻柔地抚摸了两下，像是在摸什么珍贵的宝贝一样。
林糖一愣，就听韩梓声音低哑地开了口：“糖糖……你没有错。”
错的不是你。
你不需要再怪自己，也不需要把所有的难过都压在心里。
风吹过来，林糖听得有些不真切。
她眼眶酸了一下，头抵着韩梓的手没有动，却是忍不住低声啜泣了起来。
耳边听着小姑娘压抑着的哭声，韩梓心口一阵发酸，伸出的手要搭在她的肩上却又落下。
他低低地叹了一声。
小姑娘。
懂事得让他心疼。
*
把心里的事情说出来，林糖的确轻松了不少。
两人在操场上又转了好几圈，说了些有的没的，天也差不多黑了。
林糖家没有人，韩梓带着她去了那天两人一块去过的米线店。
这个点没什么人，里面安静得很，老板招呼了一声，韩梓点了两碗砂锅米线，还叮嘱了一下都不要豆芽。
他和林糖挑了一个位置坐下，抽了两张纸擦了桌子，然后又抬头看了看小姑娘，说：“在这等我一会。”
林糖一愣，点了点头。
然后就见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韩梓再回来的时候米线已经上好了，他拎着一杯奶茶放到林糖的桌上。
“温的，现在喝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