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的松江府,共有两件大事。
一个是徐府三小姐大婚。
据说婚礼上的新玩意儿不少,土不土、洋不洋的。
从参加婚礼的宾客口中陆续传出来一些内容,激发了松江府人的八卦之火。
可说到底,徐三小姐的婚礼只是饭后谈资。
而另一件事,在松江府却掀起了轩然大波,把所有人都卷了进来。
那就是松江棉纺商会的成立。
整个松江府泰半人口倚靠着棉纺谋生,这样的大事,牵动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而且各镇、各大家的人这段时日一直在走街串巷,不停地找人说着什么,偶尔传出来的疯言疯语,让整个松江府都不平静。
就是在这样的关注下,松江棉纺商会迎来了正式成立的日子。
这一天,三千多名松江棉纺行业的代表齐聚一堂,每个人都十分严肃。
虽然和松江府的百万人口比起来,这些人似乎只是沧海一粟。可这些人全都在于棉纺行业的各个环节,不是各大家族的代表,就是各个工序里的佼佼者。
可以说,就是这三千人,已经掌握了松江棉纺的全部话语权。
看到这个局面,与会的人全都明白,从今以后,这个松江棉纺商会将会拥有着不可想象的能量。
商会是一个新奇的事物。
虽然这些人都决定参与进来,但商会具体该怎么搞,大家全都没有经验。
这种时候,就需要左梦庚来主持了。
他先是让人给代表们分发了文稿。
“各位,这是晚辈草拟的一份松江棉纺商会的行事章程。当然了,这不过是抛砖引玉。真正行之有效的章程,还得在咱们的大会上,由大家伙商讨决议才行。”
看着厚厚的文稿,沈有田笑道:“谁不知道中恒的厉害,自然以你说的为准嘛。”
不少人跟着附和。
都觉着反正不明白怎么回事,跟着左梦庚做就是了。
可面对大家伙的恭维,左梦庚并无喜色,相反十分严肃。
“各位,商会成立的初衷,是为了团结大家的力量,为大家谋求福祉。而章程,就是商会行事的依据。各位连这个都置之不理,日后利益受损时,可就无处申冤了。”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伙立刻紧张起来。
一时间,会场里全是翻阅文稿的声音。
在座的还有不少匠人,大字不识,拿着文稿手足无措。而左梦庚早就做好了准备,立刻有工作人员走过去,低声给这些匠人们解释文稿里的内容。
这个办法,让匠人们激动坏了。
他们都是棉纺行业各个环节里的佼佼者,全都有着一技之长。
当初商会拜访上门,要求他们入会的时候,着实做了不少工作才成功。
可真的作为代表出席大会时,匠人们又显得很自卑,并不觉得可以和那些老爷们平起平坐。
一个个的屁股底下似乎装了针,让他们几欲逃走。
等真的开始审阅文稿时,因为不识字又让他们觉得和这里格格不入,仿佛成为了小丑。
但是有了工作人员耐心讲解,这些匠人们一下子就融入到了其中,同时也明白了这份文稿中讲的究竟是什么。
左梦庚制定的商会章程,秉承了他一贯的风格,干脆利落,满满的都是干货。
大家伙审阅后才发现,这件事还真的不能疏忽。
而最让大家伙新奇的是,商会的会长居然要选举。
“中恒,何为选举?”
潘云龙代替大家伙询问道。
左梦庚解答。
“本会的会长、副会长以及委员等,均有商会全体成员投票产生,票数最高者才能当选。”
做过官的立刻想到,这个办法类似于廷推。
瞿寅又问道:“这个任期五年、连任不得超过两届、不得续任又作何解释?”
左梦庚回答流利。
“以叔父您为例。假如经过大家伙投票,您担任了本会会长,那么接下来的五年时间内,只要您没有犯下大错,就是您的任期。五年之后,本会会进行重新选举。如果大家伙都很信服您,那么您就可以连任。但无论如何,不管您多么英明厉害,连任两届会长之后,都不得再参与会长竞选,同样也不可以继任。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商会变成一家之物,把持牟利。”
众人细细听了,纷纷目露异彩,对这个办法哄然称赞。
枫泾镇的柏思叙自觉有机会争取会长,追问道:“这个不得续任又有何解?”
左梦庚的这个规则,完全是照搬的后世的政治制度,解释起来非常容易。
“任何人担任过会长后,则终生不得再次谋求竞选。具体原因,和前面一样。”
在座的都是人精,很快就想明白了缘由。
这个规定,显然是为了防止商会变成私人谋利的工具。
南桥镇的房师贡又发现了一个问题,惊道:“担任过会长的人,其三代以内近亲都不得竞选会长?”
这个属于左梦庚自己思考的措施,理由和前面别无二致。
虽然没有经过实践检验,但大家伙探讨了一番,都认同了这些举措。
也是从这些规则里,大家伙终于认识到,这个商会还真的是团结整个行业的好东西。
而从这些对话中,最感到振奋的,就是陈阿彩这样的工匠。
面对各大家族,他们这些人毫无疑问,都是弱势群体。
即便是这次加入了商会,其中不少人都是不想得罪豪商大族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