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兄弟素来谨慎本份,从不敢招惹贵人。不知三爷这般大张旗鼓,可是我们兄弟何处做错?倘若如此,三爷尽管吩咐,在下便是百死,只求三爷息怒。”
如意门的大当家叫白玉和尚,真名叫古今说。可看他的模样,和白玉一点都不搭边。
若不是如此,也不会隐藏的这么深。
左富端起茶碗,慢条斯理地品了几口。
“你不错,没在茶里下毒。单凭这个,你们还有救。”
白玉、查红英、陈雁秋三人神经始终紧绷着,生死一线间的感觉很不好。
明明对面的左富,身旁只站了一个手下,他们的人更多。但多年的江湖经验让他们感受到,只要胆敢有非分之想,只怕他们会立刻横尸当场。
至于茶水里下毒……
正如左富说的那样,白玉是个聪明人。知道这种时刻,任何反抗都没有意义。
如意门不是没有好手,可那是和江湖同道比起来。碰到官家的人,又是这种局面,结果是注定的。
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耐心等着,看左富到底是什么意思。
既然都是聪明人,左富也痛快。
“从今儿起,如意门……不能做了。”
三人脸色一僵,如不是极力克制,只怕会当场爆发。
白玉忍了又忍,努力挤出笑脸。
“狼行千里、狗摇尾巴,所求不过一口吃食。咱们兄弟几个,不过是烂泥塘里的蛆虫,三爷却是高高在上的贵人。实在不知,三爷怎盯上了我们兄弟的买卖?”
他们以为左富是来抢生意的。
左富哈哈大笑。
“想什么呢?就你们那点勾当,也算买卖?爷们今儿找来,为的是你们这些人。”
白玉悄悄摆手,制止查红英和陈雁秋的冲动。
“还请三爷解惑。”
左富放下茶碗,开门见山。
“你们如意门的买卖,今后是没得做了。就算爷们不出手,你们也没甚前途。不怕告诉你们,最多一到两年之内,这临清城的城墙就会拆除。届时没了宵禁、城防,你们如意门还有用吗?”
这一次就连白玉都慌了神。
实在是这个消息太过于震撼,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如意门是干什么的?
就靠着暗道帮人进出城的。
因为有城墙、有城门,许多人想要出城,就只能掏钱找如意门买路。
可假如真像左富说的那样,临清城取消了城墙,届时谁都能随便出入,如意门还怎么做买卖?
这还真不是左富刻意针对,实在是没有了市场啊。
陈雁秋连连运气,勉强压制住惊惶,嘿嘿冷笑道:“三爷何须诓骗我等?这天下间的城池,哪有没城墙的?”
白玉和查红英反应过来,陡然升起一丝希望。
然而左富傲然的话,却让他们彻底绝望。
“呵,我大军数万在侧,试问天下间哪个不开眼的敢来攻打临清城?”
白玉三人面露沮丧,身形凭空矮了一截。
临清乃左梦庚起家之地,始终驻有大军。作为本地人,新军威势如何,白玉等人自然是见识过的。
新军连后金都能打赢,放眼天下,当然是一等一的强军。
正如左富所言,有这样的军队在一旁,临清有没有城墙,都稳如磐石。
事实上,拆除城墙,乃是临清各界的一致需要。
随着工商业的发展,城墙已经严重阻碍了城内外的物流。因此各家经过商议,都觉得城墙没有必要。
瞿式耜本来还担忧安危问题,但新军给了他保证。
城墙和户籍一样,其实都是对百姓的人身限制。而工商业的发展,最迫切的就是希望解除百姓的人身限制。
这是第一次,工商业开始对传统的封建秩序提出挑战。
而没有了城墙,出入不禁,如意门的买卖也就黄了。
白玉惨笑道:“官府定要如此,咱们兄弟也无力相抗,只好自寻活路了。”
他们都是江湖豪杰,这些年积攒的家底肯定不少。
虽然临清拆毁城墙让他们很绝望,但要说就此活不下去了,其实也是夸张。
可左富都来找他们了,想要做什么,也就由不得他们自己做主。
“都说了,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我的人了。哪儿去?哪儿都不能去。”
查红英怒道:“三爷当真要赶尽杀绝吗?”
左富偏头看她,问道:“怎么着,嫌弃官家的饭不好吃?”
准备殊死一搏的三人顿住,脸色阴晴不定。
白玉断断续续地问道:“三爷,官……官家饭是何意?”
左富似乎早就料到他们有此反应,似笑非笑地道:“选择给你们了,是打算继续做江湖草莽,今儿就死在这;还是跟着爷们吃官家的饭,光明正大地活着,你们自己选。”
查红英面红耳赤,并不敢相信。
“三爷可骗不了我们。古往今来,官府假意招安再赶尽杀绝的事儿,可没少做了。”
左富啐道:“你们也配?真想杀你们,爷们还会在这儿和你们废话?”
极尽蔑视的话,反而让白玉三人安定了下来。
因为左富说的对,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真想要弄死他们,何须多废唇舌?
陈雁秋怦然心动,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道:“还请三爷解惑。”
他和白玉、查红英不同。
白玉、查红英孑然一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去哪儿都能逍遥自在。
他可是有老婆、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