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礼部侍郎府。
已经六十六岁的徐光启垂垂老矣,忙完了一天的公事,仿佛用尽了力气。
被孙子搀扶着坐在餐桌前,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徐光启只有一子,名曰徐骥。
但徐骥却是个生养厉害的,足足生了五个儿子、一个女儿。
如今徐光启在京师为官,徐骥则在老家操持家务。
五个孙子中,老二徐尔爵在徐光启跟前伺候。其余四个,有外地为官的,还有攻读科举的。
徐尔爵扶着祖父坐好,看到老人根本不想动筷,自然知道原因。
他的内心也很悲楚,但还得照顾老人。
“祖父,您多少吃点。朝政繁重,您再这样,身子可怎么吃的消啊?”
徐光启只是念叨。
“这些都是囡囡爱吃的菜,以往每次吃饭时,她都在旁边叽叽喳喳的。哎呀,和鸟儿似的,可好听了。”
徐尔爵悄悄背身,擦了一下眼眶,忙道:“小妹知道祖父惦记她,肯定会早日归来的。”
徐光启幽咽一声,无力地问道:“还没有消息吗?”
徐尔爵有心说谎,可又知道,根本骗不过这个老人。
“孙儿又派了人手,您放心,肯定能找着小妹的。”
徐光启重重一拍桌案,弄的汤汁洒的到处都是,他也不管。
“还怎么找啊?这都多少时日了?我可怜的孙女啊……”
“祖父……”
徐尔爵努力想劝,可话还没出口,他比徐光启哭的还厉害。
兄妹当中,他和徐若琳关系最好。
徐若琳杳无音信,他是最伤心的一个。
这些时日,徐尔爵大撒银钱,还派了家仆四散畿辅各地,就是希望能寻到徐若琳的消息。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如今倒好,什么消息都没有。
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徐若琳应该是没了。
可他还是抱着万一的侥幸,一直坚持着。
今日徐光启的发作,也让他崩溃了。
祖孙两个正悲戚难扼时,一个仆人突然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完全顾不得礼节。
“老爷,孙少爷,孙小姐……孙小姐……她……她回来啦!”
好似狂风过境,扫去万千阴云。
徐光启和徐尔爵愕然抬首,怔怔地看着那仆人,仿佛出现了幻听。
徐尔爵到底年轻,哆哆嗦嗦地问道:“你……你说什么?”
不用仆人回话了,外面脚步匆匆,随即一朵白蝴蝶几乎是飞一样冲了进来。
“雅雅,二哥,我回来啦!”
整个室内瞬间明艳生辉,也为徐光启和徐尔爵的脸色增润不少。
徐光启仿佛不敢相信,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眼睛,盯着那朝思暮想的身影,努力想要将意识拽回来。
徐尔爵却动的快,狂奔过去,抓着徐若琳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看着。
“小……小妹,你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祖父多惦记你?你再不回来,祖父他……”
徐若琳的眼泪也忍不住了,疯狂点头。
“我知道,我都知道。二哥,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徐光启终于活过来了,努力想要站起,可是头晕目眩,竟然做不到。
“囡囡,我的囡囡……”
徐若琳忙挣脱徐尔爵,奔到徐光启跟前,跪在老人面前,抱着老人的腿,一如从前。
“雅雅,您最疼爱的孙女回来啦!”
徐光启探出手,抚摸着徐若琳顺滑的头发,感受着熟悉的亲人气息,当真是老泪纵横。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这边正上演一家人团聚的欢喜呢,仆人有些为难,但还是道:“老爷,孙少爷,孙小姐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兵部侍郎侯大人和顺天府尹刘大人,也前来拜访。”
徐光启一愣。
“念台和若谷来了?”
徐若琳忙道:“雅雅,我就是跟着两位老大人一起回来的。”
徐光启无暇多问,忙道:“快快打开中门,迎了两位大人进来。”
不多时,刘宗周和侯恂联袂入内,旁边还跟着一位中年文士。
“玄扈公,多日不见,身体康健啊!”
刘宗周和徐光启是老相识,说话随意些。
侯恂则执礼甚恭。
“后学末进侯恂给玄扈公请安。”
徐光启可不敢拿乔,忙迎上来。
“哈哈哈,念台和若谷可是稀客。今日登门,蓬荜生辉啊。你二位帮老夫找回孙女,大恩大德,实在是难以为报啊。”
刘宗周哈哈一笑,道:“这玄扈公可是误会了。徐小姐之事,我和若谷只是顺水人情。真正救了徐小姐的,乃是另有其人。”
看来这背后还有故事,徐光启隐隐察觉到什么,倒也没有追问,而是看向那中年文士。
那人上来拜礼。
“后学末进张振秀见过玄扈公。”
徐光启很客气回礼。
“原来是张少卿。”
贵客上门,还是恩人,徐尔爵亲自奉了好茶,主客安坐。
“念台说救这孩子的,另有其人?”
刘宗周把事说了,又道:“那左梦庚少年英雄,虽千军万马当中,也英勇不凡。要不是他,徐小姐恐怕难了。”
徐光启和徐尔爵听着过程,吓的冷汗淋漓。
徐若琳攀着徐光启,想起那日的情形,依旧惊悸不已。
“雅雅,枝柳和老黄都没在乱军中了,实在救不得。”
徐光启默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