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钦天监脚步声消失,刘庄的身子重重依在我身上。
“子丽,天象跟算命一样都是迷信的。所谓事在人为,咱们不要被他唬住了。”这个时代人们对天象有着某种狂热的崇拜,作为天子的刘庄对天象的崇拜更是超乎常人的,钦天监的话对刘庄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刘庄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眸子里都是绝望:“你一定要守护好我!不管用什么方法,匈奴不灭,我不可以走!”刘庄的语调像个任性的孩子,双鬓的银丝映着绝望的眸子让我的心一下揪了起来:“你不会走的!我保证!”
“好!”刘庄颤抖着点了点头:“我一定会挺住的。”
这一夜我们在作战图前坐了一夜。刘庄半梦半醒的,呓语中都是车师后国。
第二日刘庄依旧早早去了早朝,直到戌时还没回来。我在殿中等的心焦,正想前去看看就见凝香神色匆匆的进了殿:“皇后,中太仆眼见着不行了,还望皇后去见她最后一面。”
“林姑姑病了?什么时候的事?”自从年前开战搬进天禄殿已经有大半年了,我全身心的陪着刘庄,整个后宫的大小事都是皇后三卿在打理。猛地抬头看到凝香也是两鬓斑白了,她还是跟着阴太后的老人,如今已是年过花甲了。
凝香微微叹了口气:“中太仆年前就躺下了,陛下皇后每日忙着战事,奴婢又见陛下身子似乎也不太好,就没有告诉皇后,以为养一养就好了,没想到......”
“好,走!”
夏日的夜晚,闷热不减,林英住的侧殿围满了宫人。身着米白衣裙的墨香和殷虹正在林英床榻前抹泪。
“参见皇后!”见我进来,众人带着哭腔的跪了下来。
如此闷热的时刻。林英还盖着厚厚的被子,想要挣扎着起身,却是只能无力的喊着:“皇后.......”
“林姑姑。”才半年未见,林英的头发已经全白了。看样子刚刚梳洗打扮过。灰黄的脸上抹着厚厚的胭脂,鲜红的唇脂在灯光中特别耀眼。认识林英以来就没见过她化过妆,如今她却是要盛装面对死亡了。
“皇后......”林英未语泪先流,伸着颤抖的手,却无力抬起。
我连忙握着林英的手:“林姑姑......”
林英毫无神采的眼睛死死的看着我,声音极为微弱:“临走前能见上皇后一面,林英死也瞑目了。”
“不会的!”此刻我是那么害怕死亡。
林英微微一笑:“皇后不用悲伤,奴婢都六十五了,是时候走了。奴婢这一辈子,孑然一身。好在皇后和陛下还有太子殿下,刘奴公主都把奴婢当做亲人一般对待,奴婢知足了。”
“林姑姑......”我只觉的喉咙被什么堵住了,憋的疼,这么多年来。林英像母亲一样的关怀照顾一下子涌进了脑子里。
林英紧吸了几口气,气喘嘘嘘道:“皇后,千万别哭!您应该替奴婢开心,或许下一辈子,奴婢也会有儿有女有个温暖的家。”
我伸手抹去了泪水对着林英笑道:“林姑姑一定会的。”
林英抬眼看了看一旁的凝香:“奴婢有几句话想和皇后私下讲......”
细细的脚步声,紧跟着关门的声音,殿中只剩下了我和林英。林英看了看紧闭的门。手上用力握着我的手,瞪着晦暗的眼睛,流着泪说道:“皇后,原本奴婢不想伤您的心,但又不放心......”林英说着连喘了几口气,头上的汗水已经将厚厚的胭脂浸糊了:“几年前......太子殿下曾经向......向奴婢问起他出生的事......奴婢看的出......殿下对自己的身世......有疑心了。”
“林姑姑放心......”我正想安慰林英。猛地林英提高了声音哭道:“皇后您一定要照看好陛下......让他陪您久些......贾贵人还在......日后太子殿下怎么选择......”
我想劝慰林英让她放心,却见她的瞳孔渐渐放大了,握着我的手也松开了。
我伸手缓缓的帮林英合上双目,帮她抹开额上的胭脂:“林姑姑好走......”
我抹去了泪水,对着殿外喊道:“中太仆走了!”
墨香率先进了殿。哭道:“林姐姐”
众人压抑的啼哭声中我缓缓站起身来:“将中太仆厚葬了吧!殷虹你就补了中太仆的缺,帮着凝香墨香一同操办中太仆的丧事。一定要让她走的风风光光的。”
殷虹跪下哭道:“诺!”
殿外不知道何时起了风,主道两旁的宫灯被吹的摇摇晃晃,有几盏已经熄灭了。不远处的天空还不时明着耀眼的闪电,看样子是要起雨了。夜风灌满我的衣裙,我闭上眼睛长出了一口气,林英咽气的情景深深印在了脑海里,生离死别,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
夜风中一个黑影大步向我跑来:“皇后!皇后!”黑影来到面前一下子跪在地上,低声哭道:“陛下昏过去了,您快去看看!”
“你说什么?”我一把抓住了安平的肩膀拼命的摇晃着,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诅咒陛下!”
“皇后!”安平抽噎着:“安平不敢,陛下有旨此事保密,您快去看看,马侍郎正在为陛下医治。”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我一把将安平提起抛了出去:“带本宫去!”
永乐宫和天禄殿中间隔着重重殿宇宫门,我后悔自己没有呆在天禄殿,在刘庄最需要的时候陪着他。
“快!快!”一路上我发疯似得呵斥着驾者,大开着车门,希望下一刻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