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目必好色,有口必好味,这是袁枚的人生格言,此次接到黎汉明的邀请,正好想出来走走的袁枚便顺势答应了下来,而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他更是把江宁府赫赫有名的名厨王小余给带上了。
同船的汪中见状有些气不过,冷哼一声后便气势咻咻来到了甲板,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在清朝文化界,汪中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其言也,不在体制的三界内,其状也,常常跳出礼序的五行外,算得上是清朝文坛与学界的“异类”。
汪中也是一个怪人,这是黎恺在听说了他的怪异举动后,觉得和遵义这里黎汉明收集的怪人有得一拼,索性便一并请了来。
扬州有个安定书院,每来一个新“校长”,汪中就夹着经史子集前往书院,一去就提出疑难问题“请校长回答”,校长哪里有他读书读得多,常常回答不出,闹了个大红脸,夹住尾巴赶紧走人。
有一位名沈志祖者,学富五车,被汪中问得张口结舌,加上年老体弱,一气不过,不日病死了,都说这是汪中给气死的。
汪中很狂,谁都敢骂,什么都敢骂,道教的老子他骂,佛教的佛祖他骂,国教儒学他也骂。有人问他骂了这人骂了那人,为什么不骂方苞不骂袁枚,汪中说:“我所骂者,须是通今博古之人,方氏与袁氏尚不及我骂的资格。”
读书人读那么多书,都是准备卖与帝王家,赚养家糊口费的,汪中早年也有过这念头,每次科举开试,他都参考。有一回,有个姓孟的督学主持江苏乡试,踱步到汪中考桌旁,汪中为逞其才,三下五除二,考完了就交卷,大力拍桌子:“今日当吓死小孟矣!”
考生竟然喊主考官作“小孟”,自有科举以来,谁有如此壮举?
这个“小孟”呢?也是个好玩的人,出榜那天,把中举者全部公开上墙,从上到下,就是没有汪中。次日,“炮再九鸣,又四人扛一案出,”众人一瞧:“超超等第一汪中。”弄了一个恶作剧,把汪中吓了个半死。“小孟”笑着对汪中说:“前日小孟没吓死,昨日当吓死小汪矣。”
汪中若搁现在,很可能成为一个科幻作家。他常常有异想:人为什么不生翅膀呢?为什么不生四只脚呢?若是生了翅膀,就可以翱翔太空啊,若是生了四只脚,就可以像马一样奔跑啊!
他每读书,读到佳处,就天真地问:怎么古人只有文字,没有灵魂来跟今天的人对话呢?
他常常坐在窗前,双手撑腮,无限沉思:人活着为什么要吃饭呢?为什么要穿衣呢?为什么只能活百把年呢?对这些没头没脑的问题,一般读书人都是不去想的,“子不语怪力乱神”嘛!但汪中却一直想,他说,人生有三憾:“一憾造物生人,必衣食而始生,生又百年而即死;二憾身无两翼不能翱翔九天,足无四蹄不能驰骋千里;三憾古人但有着述流传,不能以精灵晤对。”
孔子说,人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汪中呢,不畏天命,他经常骂神仙骂菩萨;不畏大人,他用恶作剧戏弄大人;不畏圣人之言,他对孔子也多有不敬。
不过,就是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有三畏,所怕的东西却是匪夷所思:“一畏雷电,二畏鸡鸣,三畏妇人诟声。”
黎恺在听说了汪中的这一些有趣的事迹后,想着遵义那里反正已经是非正常人类集中营了,多这样一个怪人估计会更加有趣,于是便连夜从江宁跑到扬州去把汪中给“请”了过来。
或许是处于恶趣味,吴叔便把汪中和袁枚安排在了同一艘船上。
船舱内,袁枚正闭眼轻哼着小曲儿,忽然听道环佩叮咚,寻声望去,只见窗边一半老徐娘正站在窗边看着江岸的景色。
袁枚见状笑了笑,开口道:“是佩兰啊,怎么不休息休息,跑为师这里来做什么?”
这女子正是袁枚的女弟子之一,席佩兰。
清代女学大盛,很多闺秀开始冲破“男女授受不亲”的藩篱,通过拜师学诗,唱和联句等方式与男性诗人接触,渴望得到帮助,以期诗学精进。
席佩兰便是其中之一,她不仅是一个温柔贤淑的妻子,也是一个勇敢追求诗学的“女丈夫”,其夫孙原湘就曾就学于袁枚。
得知袁枚的大名后,在丈夫的鼓励之下,席佩兰就写诗向袁枚自荐诗才。
席佩兰如此勇敢自荐,让袁枚大为惊奇,十分钦佩席佩兰的诗才,并且引她为“闺中三大知己”之一。
“先生,学生观这天下,怕是又得易主了。”席佩兰闻言紧皱秀眉,唉声叹气的说道。
袁枚闻言笑了笑,毫不在意的道:“江山朗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
见席佩兰还是紧皱秀眉的样子,袁枚调整了一下坐姿后说道:“为师听闻那位明王欲办女学,此乃尔等的机会,吟诗作对毕竟不是长计,此番之行,也算是为师给你们找的一条生计吧。”
“学生多谢先生!”席佩兰闻言摇了摇头,随即转身福了一礼说道:“只是希望那位明王真如传言所现的那样,也不枉先生长途奔波一趟。”
“能懂得借势,能有黎小哥这样有趣的部下,想来那位明王也差不到哪儿去。”说着,袁枚便半躺了下去。
对于船队打着自己的名义沿江而上,袁枚也没在意,反而还有些得意。
想到进随园后唯唯诺诺的开口邀请的黎恺,席佩兰也是忍不住捂嘴吃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