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翎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她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良久,她叹气:“陈公公的意思是……”
陈公公却不急着揭开答案。他道:“皇上是很尊敬先皇后,上官皇后。因为她是他的结发之妻。可是其实在皇上心中心爱之人另有其人。这点上官皇后很早就知道了。而这是这一点,让皇上更加觉得亏欠上官皇后。所以这便是他不娶妾室的真正原因。”
苏云翎心绪复杂。
她知道有一个女子的影子一直在君云澜的心中。他的温和和从容,看着近,实则隔着一层纱。
她忽然茫然,其实从一开始,她和君云澜都是不温不火。他对她是真的好,可是这种好是否当中让她觉得不踏实的因素?
也许这便是她那一夜亲眼看见如意夫人夜出甘露殿,所以不告而别的真正原因。
她无法完全相信他,无法完全靠近他。所以她转身离开了。
可是她又不能走。于是便成了如今这样的局面。
唉……苏云翎叹气:“陈公公的苦心,小女明白了。”
“不,苏女官不明白。”陈公公依旧很温和,像是一位很和蔼的长者:“其实苏女官心中也有忧虑,所以才会屡次拒绝皇上,不是吗?”
苏云翎浑身一震。
陈公公问道:“苏女官心中的疑虑是什么呢?是因为苏家在先皇时获罪全家吗?”
苏云翎看着陈公公几乎洞悉人心的眼睛,心中不由一缩。
这让她怎么回答?
“陈伯,下去吧。”一道淡淡的声音从帷帐后传来。
苏云翎一惊。她抬头看去,不知何时一道人影已静静立在帷帐之后。她不知道他来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到底听了多少。
冷风吹来,苏云翎不由缩了缩。
下一刻,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她的面前。
苏云翎看去,心头跳了跳。君云澜一改往日穿着,穿着贴身劲装,劲装上绣着金丝龙纹,银白祥云,贵气四射。包裹在贴身劲装之下的是两条修长的腿。
他腿上还穿着马靴,马靴上有泥点,看样子是长途跋涉回来。
他面上被雪水打湿了,更显得冷峻肃冷。他原本就看不出年纪多少,现在这一穿着,更显得十分年轻。
苏云翎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愣了半天都忘了行礼。
“好点没?”君云澜伸手拉起她的手查看。
他的手很凉,带着皮革的刺鼻味道。看样子是从很远骑马赶回来的。
“皇上……”苏云翎要行礼,却被他按住。
君云澜回头对宫人淡淡吩咐:“怎么让苏女
官睡在这里?回甘露殿。”
于是,一声令下,宫人们纷纷动起来。一大堆人呼啦啦地将御驾移到了甘露殿。
苏云翎被包在厚厚的披风中,由君云澜亲手抱着一直到了甘露殿中才放下。她脸已涨得通红。
这一路走来,不知有多少双艳羡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那一双双眼睛中都是同一个讯息:这便是将来后宫的女主人。
苏云翎心情更加复杂沉重了。进宫后当雅乐女官的新奇和兴奋都被眼前一道无形的枷锁给压住了。
……
甘露殿到了。君云澜长臂一伸,将她放在了龙床上,然后径直去更衣梳洗。
苏云翎手上伤口已经敷上灵药。她这副身体孱弱可总是霉运连连,血光之灾不少。岌岌可危地活到了现在,真不知道是自己的幸运,还是上天对她的考验。
“伤我看看。”耳边传来君云澜的声音。
淡淡的,柔柔的,亘古不变的样子。苏云翎把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君云澜揭开绷带仔细地看着。
夜已深,人寂静。苏云翎看着他沾水汽的干净的鬓角,恍然出神。
君云澜看了一会,为她妥善包扎好。苏云翎见他手势娴熟,勉强一笑打破沉默:“皇上包扎很有一套。”
“恩,因为这是有一位故人教朕的。”君云澜道。
苏云翎顷刻无言以对。
聂菁菁。这个名字忽然闯入脑海中。
这三个字经过十年的岁月风化,时至今日竟然有了别样的魔力。似乎多沾染一点,就永远会活在这个名字的阴影中。
“皇上……很喜欢这位故人吧?”她问。
君云澜抬起头,眼似深海:“每个人都有自己心中的一个不能碰触的秘密。只有朕,没有。”
她呆住。
“朕一出生就活在万众瞩目之下,一言一行都被史官记录。直到朕的母后过世之后,去京就藩去到偏僻的衡州。”
“皇上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这位故人的吧?”苏云翎语气涩然。
虽然明知这位故人已经过世十余年,也明知她再也无法再挖出什么,可是这一切却让她更无力。
就好像她明明知道上官皇后必死无疑,却不得不为了他去救她。一次次做着无用功,一次次煎熬着崇敬和爱恋着的心。
“是的。”君云澜没有回避这个问题。他看着呼啸着风雪的殿外:“也是那个时候,朕娶了从小定亲的燕彤。”
上官燕彤,上官皇后的闺名。
苏云翎忽然心中升起丝丝羡慕。她羡慕在他一生中唯一一次肆意张扬的青春中,她们可以亲眼见证。而自己面前的俊雅男子已是历经沧桑后。
“真好……”苏云翎喃喃道。
君云澜深深看向她:“那你呢?”
苏云翎被问了个措手不及。
“什么?”她语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