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棋艺,又精进不少啊。”
空旷的宫殿内,年轻的帝王与他的臣子相对而坐,他修长有力的指尖夹着一粒白色棋子,略微沉吟便落在棋盘一角,大片黑子被封,而让白棋占了先机。帝王微笑,语气带着几分戏谑:“不过朕……还是赢了。”
无论是棋盘上,还是战场,甚至是朝堂,他都是当之无愧的王者,赢家,只能是他一个。
“陛下高明。”对面的男子只是微微一哂,便将满盘的棋子收起来,俊逸的脸色虽殊无表情,却在眸中带着几分笑意:“在下甘拜下风。”
此时已是深夜,二人却都无睡意,空旷的大殿两侧,燃烧着数根手臂粗细的蜡烛,给这殿内带来几分闷热。光影打在二人脸侧,明灭不定。
“卿以为,朕接下来这一步,该如何走?”帝王似笑非笑看着自己倚重的臣子,轻声道。
“一切由陛下决定。”
“哦?”
帝王刚要开口,便被门外的脚步声截断了话语,丞相李斯站在门口深深一揖,道:“启禀陛下,卫庄已带我秦国重甲兵出发,不日便将到达墨家机关城。”
“墨家、卫庄……”始皇拾起一枚温润的玉制棋子,食指与拇指轻轻摩挲:“呵,一群叛逆。”
他抬头,静静望向对面:“逆贼必须消失,敢于阻挡朕一统天下的,都不该存活于世。”
“陛下所言甚是。”臣子却仍面色不改,语调平淡。
“那卫庄,虽说已去铲除墨家叛逆,但朕不信他。”始皇语气平淡,却掷地有声。门口躬身站立的李斯沉默不语,进退不能,只得静静立于原地等待吩咐。
“所以?”
“朕要你……”始皇目光灼灼:“前去墨家机关城,助那卫庄一臂之力!”
虽说以卫庄的骄傲,派人前去相助简直是将其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只可惜,秦始皇不信那卫庄,所以他派人前去,除却是相助,也算是监视。
更是为了之后所图,其余人目光短浅,可他嬴政不是,他该得到的,一点都不能从他手中漏掉!
李斯仍旧站在门口充当木桩。
那年轻男子愣是挤出一声轻笑,拢袖道:“卫庄其人,臣也知之不少,区区一个墨家机关城,又何须臣去给他添堵?”
始皇摇头,不赞同看过去:“阿景可是怪朕给你找麻烦?莫要忘了,叛贼盖聂也在那里。”
曾经的秦国第一剑客,如今的逆贼,此等身份转换,倒是有趣得很。
“盖聂……”那人摇头:“陛下,你可是要他死?”
“背叛朕的人,自然该死。”手指松开,淡色的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也昭示着这次谈话的结束:“阿景,朕一向最为信任你。”
纵使,这人曾经与盖聂的关系,还算不错。
“那臣便领旨了。”男子站起身,躬身行礼,缓缓后退,最后长袖微甩,飘然离去,临走前,只是随意瞥了一眼立于门前的李斯,却让这位位高权重的丞相心下猛地一突————无论何时,他都无法习惯这人的眼神、表情、语气,甚至无法习惯他的一切,这时他才更加崇拜帝国的主人,他的陛下。
“由剑引发的一切,自然该由剑来解决。”始皇帝起身,将佩剑抽出剑鞘,淡笑着打量那锃亮的剑身:“你说是么,李斯?”
“是的,陛下。”李斯开口,声音越发恭敬。
“朕,才是天下之主!”他挥剑,那扑向烛火的飞蛾,应声而落。
区区墨家,只仗着机关城便敢在他面前放肆,果真是一群目光短浅的跳梁小丑,惹人发笑。
如今卫庄前去与盖聂相会,二人必有一战,且先让他们逍遥一阵,待到最后……一网打尽!
“李斯,吩咐下去,去名家本宅,好好赏赐一番。”片刻,始皇沉吟道:“对那公孙玲珑说明她哥哥的去处,朕不想为此与阿景生分。”
那人怎样都好,就是太看重家族与亲人,特别是那个长相丑陋,只会巧令言辞的女人。
誰让二人是同胞兄妹?阿景太过重情,若是他不在咸阳这段时间内让公孙玲珑受了委屈,以后怕是要找他算账的。
“是,臣领旨。”
李斯躬身告退,片刻只剩始皇一人立于大殿之上,沉默不语。
公孙景,名家公孙一脉的大公子,丰神俊朗,武艺高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年纪轻轻便已名声大震,却不肯继承家主之位。以始皇求贤若渴之心,自然想方设法将其收入麾下。虽说当初用了些许手段,不但让这人成为了他的属下,更是成为了他的左膀右臂。
是人就会有缺点、有死肋,而公孙景其人的死肋便在家族之上。
为了他的家族传承,为了他的妹妹,他可以做任何事————包括屈居人下,也包括为人效力。
幸好,公孙景并非心胸狭窄之人,成为他的肱骨之臣后,二人相处却如同君子之交一般,虽平淡,却让人舒适。
始皇一直没有后悔当初将这人绑在身边的决定,幸亏自己当初没有疏忽,而是将此人紧紧抓在手中。
如此人才,能文能武,得之他幸。他嬴政的霸业,就该有这样的人来协助他一同打造。
此番让公孙景前去处理盖聂与墨家一事,也算是他信任此人的表现,他倒是很期待之后的走向,不知那卫庄该如何应对这个‘帮手’,更不知盖聂与墨家会苟延残喘多久。
他期待着。
此刻在郊外,一身玄衣的男子快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