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托菲尔多半听到了,因为他立刻开哭,哭得澎湃之极,大颗的眼泪往地上落。
希特勒都懒得说话了,仰了头揉自己绷得太狠的面皮,心里即埋怨又担心,生怕这个嘴上没毛的装甲兵中将当哈尔德面说什么有损于领袖形象的话来。曼施坦因安抚:“嗳,中将,节哀。”鲍曼咳嗽。
曼托菲尔从他的哽咽中挤出几个字来:“我有罪。我罪该万死。”
希特勒打醒了精神,这怎么也是个惊人之语。哈尔德永远不会让人看出他的意外来,他微笑着说:“并不是要你定某个人的罪,早上进攻失败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你接着说。”
说个毛,再说下去,这家伙该说本来要知难而退,是元首执意进攻因而一败涂地的话头来。他干净利索地掐断了抽噎或即将开始的号啕,安慰伤心哭诉的曼托菲尔:“哭什么?堂堂男儿,铿铿虎将,流血不流泪。早上我就说过,坦克没了我给你调拨,人打光了我给你补充,士气没了什么都完了。”
曼托菲尔抬起泪眼,掏出手帕擦去泪水,斯特尔兹一把抢过手帕,指着上面织的鸳鸯戏水图案戏谑:“哎呀,我们的德国绅士挺有女人缘的,这分明是哪个俄国姑娘绣的嘛。”
“哪个姑娘?不知道别胡扯八扯。”曼托菲尔抢夺过来,气氛活跃起来。
越来越多的将领聚集过来,个别新提拔的师长头一回见到元首,局促不安地搓手挠头。希特勒环视了一圈,招呼众将坐到跟前来,娓娓道:
“胜败乃兵家常事,将者,如同医者。医者,是医过的人越多,医术越高明;换句话说,就是:医死的人越多,医术越高明。将者,如果不经历几次败仗,如何能够知道怎么去打胜仗;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百战百胜的将军,只有败而不殆、败而益勇、并且最终取得胜利的人。
我们三十万全部机械化的大军挥师东进,却败于五万军队驻守的堡垒区,为何?今天失败的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最近我们胜仗打的太多,顺水仗打得太多,兵骄将怠,文恬武嬉,轻敌自负,尤其是我,以为最后的胜利一蹴而就,日行千里饮马太平洋,没想到苏军把堡垒变成了火力巨大威力惊人的武器库,致使防御得逞。由此看来,我们是到了该吃一个败仗的时候了。
失败是个好事,失败能够教会我们如何成功,失败能够教会我们如何取胜,失败能教会我们如何取天下。一个人,要想成事,就得拿得起,放得下。打仗也是如此,要胜得起,也要败得起。今天,我们损失了5万人,但比起我们的500万陆军,那不过是沧海一粟。我们损失了800辆坦克,但比起整个东线的5000辆坦克,也不算伤筋动骨,怕什么?有什么可哭的?你们都看见了,去年这个时候,我还在为怎样彻底包围圣彼得堡费心,一年后的今天,我们在四千公里以外的新西伯利亚坐而论道。告诉你们,东线全胜已按日计,这是千秋伟业啊,这要感天动地呀。
记住,不要愤怒,愤怒会降低你的智慧,也不要恨自个儿的敌人,因为仇恨会使你丧失判断力,与其仇恨自个儿的敌人,不如拿他来为我所用。比如眼前的这个堡垒,从技术层面上说,这是斯大林的一个杰作,我们可以把它运用到西线的筑垒当中。这才是真正的钢铁长城,铜墙铁壁啊,退一步说,假如我们按原定计划在叶尼塞河停战,那它就是现成的冬方壁垒……”
血色慢慢浮上苍白的脸,耷拉的脑袋重新高昂起来了,将领们回归狼的本性,呲牙咧嘴嗷嗷叫着,当然,他们并不打算马马虎虎玩自杀,很快为怎样攻占堡垒吵得不可开交。
狡黠的哈尔德一直在察言观色,这会终于忍不住了,挥手止住吵闹,清了清嗓子,试探道:“我的元首,你一直稳坐钓鱼台,想必一定有克敌制胜的锦囊妙计,说出来让大伙儿听听。”
一阵猛烈的炮火袭来,气浪夹着呛人的硝烟卷进堡垒,激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与咒骂。几分钟后像开始时一样突然停止了。曼托菲尔正要往外跑,被元首拦截住,高深莫测地言:“算啦,他们蹦达不了几个小时啦。”
哈尔德再三追问。希特勒将多余人员打发出去,遮遮掩掩云山雾罩地对剩下的死忠们透露他的制敌之策。哈尔德自以为听懂了:“你是说,动用毒气?”
屋子里“轰”的一阵骚动后安静了下来,大家惊骇得连气都不敢出,仿佛到了世界末日。希特勒也浑身一震,叫喊起来:“放屁,你想打开潘多拉盒子呀?你忘记了去年这个时候,我军第26摩步师误闯入莫斯科以南斯图皮诺的苏联毒气工厂,整整一个师的德军都被毒死啦,还搭上了个少将。”
哈尔德不依不饶:“记得,比尔费尔德师长。可是,听你刚才说的,即不动用坦克也不动用大炮,用一种神奇的味道就能搞定,那不是毒气是什么?毒气有味道呀,有的还很香。”
希特勒气急败坏地喊叫:“胡说八道,如果我们动用毒气,那敌人会用十倍的毒气对付我们,决不首先动用毒气,这是底线。”
希特勒身子在微微颤动,人人知道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了毒气,差点一命呜呼,毒气是他的梦魇,实在不想提。他向鲍曼抬了抬下巴,让他解释。
“不过,这是帝国最高机密,说法委婉点。”他补充道。
即要说清楚又不能说破,这等于给大老粗鲍曼出了个难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