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中,又不知不觉回到了聂西泽的病房前。刚要推门进去,蒋医生和两名护士从里面出来。
“蒋医生,出什么事了吗?”见他面色凝重,预感到发生了不好的事,我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病人发了高烧,情况很不好。”他摘掉口罩,对我说道。
“如果退不了烧生命就会有危险?”略懂医药知识,我凝重地问道。
“是的,如果明早之前能退烧,就可以脱离生命危险,如果退不了,那病人凶多吉少。”医生毫不含糊地对我说道。说着也无奈地对我摇了摇头,表示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能力。
“药一点都没有了?”我还抱着一线希望。
“一点都没有了。” 医生戴上口罩,继续察看其它病房。
整个走廊沉沉的,让人觉得透不过气来。我推开门,一眼就看见病床上的聂西泽。走过去,见他脸色苍白,唇上已无半点血色,若不是打着的点滴还显示着他一点生命特征,恐怕都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没了性命。
我坐下来,看着他,思量着能为他做些什么?也思量着我该怎么办?
天气又暗淡下来,窗外的雨又加大了,风涌过走廊,发出恶魔般的吼声。我拉过他的手,只觉得他的手冷得像一块冰块。我坐下来,端详着他,眉如峰,面如玉,多好的一个青年,现在却躺在这里,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想到他可能英年早逝,我只有一种对世事的无助感。两眼迷蒙,只能握住他的手,算是能为他所能做的一切……
“闻竹,我死得好惨啊……”白雾环绕,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朝我慢慢靠近。
“聂西泽?”那人靠近,他抬起头来,七窍出血,很是恐怖,我被吓得不禁“啊——”地叫了起来。
“不只是这样,”说着他撕开了自己的衣服,身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刀伤和枪伤,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看得叫人触目惊心。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我问道。
“被人害的,我是被人害成这样的。”他说着,模样极为痛苦。
“谁?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我愤怒得想马上为他报仇雪恨,“我为你报仇!”
“吕詹,是吕詹把我害成这样的。”他说道。
我愣在那里,大脑一片混沌,不知作何反应。
“你要为我报仇啊,你要为我报仇啊——”聂西泽喊叫着,消失在迷蒙的白雾里。
“聂西泽!”我大声喊道。
头一点,醒了过来,我擦过满头大汗,幸亏只是一个梦,虚惊一场。
“闻竹,闻竹,”就在此时,聂西泽突然苏醒,他的手突然像铸铁一般紧紧拉住我的手。
“西泽,你醒了?”看到他醒转,我十分高兴。
“闻竹,我是不是快要死了?”他一看到我,便问道。
“瞎说,你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么?”我浅浅一笑,对他说道。
“闻竹,如果我死了,把我葬在最高的山峰处,我要看着你们把日本人打跑。”他说着,脸上慢慢浮过一向嘻笑的表情。
“不许说死,我看你现在精神很好,”我批他道,但见他面色红润,隐隐感到不安,难道这是回光返照?
“我知道我马上死了,我这是回光返照。”他居然自己也这样说道。
“不许瞎说,你年纪轻轻,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做呢!你知道吗?刚才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你是一个大将军,打仗百战百胜,骑在高头大马上,很是威风。”
“是么?”他笑了起来,“你别逗我开心。”
“那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一直在骗我。”他淡淡的说道,声音中有着无奈,不同于往日的调侃。
“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自己。”见他脸色逐渐苍白起来,我声音有些哽咽。
“呵呵,”他眼睛虽然闭上了,但却轻轻笑了起来,“这辈子恐怕是没有机会了,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当个大将军,然后让你……”说到此,他抓着我的手垂了下去。
“西泽!西泽!”我摇着他,他却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聂西泽,你给我醒醒,”我大声地喊叫道,他却仍然没有任何反应,“你给我起来!”声泪俱下,我无法抑制地恸哭起来。
他死了吗?又一个满心报国、满腔热血的爱国青年死了吗?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就这样逝去了?伏在聂西泽身上,我思绪涌动。这是谁的错?这是谁造成的?是他,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所有本应好好活在世上的人都被他杀了,他心狠手辣,杀人如麻。
纵容坏人活着,会害死更多的好人。这句话又反复回荡在我的脑中。是的,我不能再优柔寡断,如果我再犹豫不决,那会让更多像聂西泽一样的奋进青年死于非命,他们的青春是多么美好,本应立志图强,报效国家,他们就像一朵含苞未放的花朵,本应在不久的未来绽放出绚烂的花朵,但是却因为嗜血魔头的存在而过早地离开人世。如果我再缩头缩尾,那么不只聂西泽,不只这样一个年轻的生命会就这样轻易消失,还会有更多的生命会这样轻易的逝去。不行,我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我不能再袖手旁观,我得为他们做点什么。想想惨死的李副官,想想那些手无寸铁的筑堤民工,想想那些被洪水冲走的无辜百姓,还有那些被淹死在涛涛江水中的英勇士兵,还有可能已经遇害的韩宇臻,还有我的父亲,一个为青帮和吕家卖了一辈子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