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爸爸发来简讯的时候,林定正坐在餐桌前吃午饭。听到简讯响起的声音,林定动作慢了一拍,才放下手里的筷子,伸手点开简讯。
“如果真的决定了,绝不更改,那就都随你吧。”
林定看着那条简讯,沉默着僵在原地,只眼眶不知何时慢慢泛红。
很久之后,林定才伸手点上移动光脑,回复了一条简讯过去。
“对不起。谢谢。”
林定将手放下,双目无神地看着餐桌上的午饭。
那边再没有简讯过来。
林定看了很久,久到饭菜都冷了,才重新拿起筷子。
他吃饭的速度依旧很慢,但比起刚才的心不在焉,现在的林定心情好了很多。他慢慢咀嚼着,也像是在整理着自己的心情。
不知什么时候,餐桌上的碗盘已经空了,但他却没有注意到。直到又一次伸出筷子,他才看着只剩下汤汁的碗筷回过神来。
林定不自觉地弯着唇笑,然后毫不在意地将手里的筷子放下,拿过放在一边的水杯一仰头喝了个净光,又随手将水杯放在餐桌上,转身离开。
像往常无数次一样,他走到游戏室的门前站定,抬手将手腕上的移动光脑在门锁前轻快地一划,门无声无息地向两边滑开。
林定抬脚走了进去。
虽然只是四十多天没有走入这间房间,林定却已经觉得陌生。
但他没有时间多想,也没有时间磨蹭,只是熟练地换上一身游戏服,打开游戏舱躺了进去。
他才刚进入天元界,还未来得及呼吸空气,先就看见了那个双眼闭合盘膝坐在不远处的陆散。
斜飞的长眉,疏阔的眼,高挺的鼻梁,几近无瑕如最细腻白玉的面庞,林定不自觉地就摒住了呼吸。
他的五感里,就只看见了那么一个人。
这是多久,没有见过这个人?
林定贪婪地看着陆散,一边在心底里问自己。
距离那一次他仓惶逃出天元界,也不过就是四十多天而已。
只是四十多天而已,一个月多一点,两个月都不够。以前也不是没有分开过,时间还比这一次要长得多,但那时也绝对没有像这次这样煎熬。
陆散一直盘膝端坐,头顶那团光雾越渐稀薄,但每一次在光雾将将要消失的时候,头顶那一片天空上就又投下一柱柱的星光,星光没入光雾。得到星光滋养,光雾又渐渐地变得凝实厚重。
如此循环往复。
在那光雾上方,不断吞噬着光雾让光雾从凝实厚重化作淡薄稀疏的,是一座巨大的宫殿。
那是一座格外辉煌宏伟,庄重威严的宫殿。
宫殿连绵数百里,上托青天,下压黄土。
宫殿之上,有帝皇高踞皇座,有两班文武拜服其下,又有神兽在各处盘旋环绕。
林定只看了那么一眼,就被这一股浩浩荡荡的皇威镇压。头脑一阵昏眩,浑身乏力。
他急急收回视线,盘膝端坐在蒲团上,完全顾不上一*冲击着身体的疲倦,只是睁着一双眼睛看着陆散,像是要将这些时日以来被浪费掉的光阴全部补上。
他想要,看见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
不知怎么的,林定心里涌起这样一个念头。这念头越来越强烈,让他坚持着清醒。
为了不至于在等候中睡去,林定看着陆散的脸,不断地回想着他们之间的往昔。
回忆一遍遍翻过,一次次停在那天他逃离天元界之前,陆散跟他说的话,也就一次次地想起那两个人。
开始之前的陆尔,和那个他......
已经不只是陆尔的他,和那个不只是他的他......
不知不觉间,林定头脑渐渐空白,竟然莫名地就笃定。
不只是陆尔的他是陆散,不只是他的他是他。
投胎,转世......
此世,彼世......
在这头脑一片空白之际,林定这个由符箓显化的身体开始飘出一个个符文,符文飘出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多。那些漂浮出来的符文也越来越复杂玄奥。
林定的身体此番突变,他的魂体也受这个暂时居住的身体影响,一道淡淡的青色光华自他的灵魂深处透出,又有隐隐的歌声响起。
歌声飘渺悠长,那是刻印在灵魂深处的声音。
《锻魂歌》!
林定自筑基以后,就开始潜心研究的上古秘典《锻魂歌》!
《锻魂歌》来历玄奥,本是当时的林定自一处秘境中寻得的上古秘典,但因为《锻魂歌》修行的条件十分苛刻,林定当时也只是拿到手里而已。要说真正开始修习,就该从之前林定筑基开始算起。
但虽然如此,这玄奥神奇又贯穿林定前世今生的《锻魂歌》,到底还是保留了一点什么。
随着歌声响起,悠远飘渺的歌声越渐响亮凝实。
慢慢地,自脑海深处人类难以探寻的地方,一个个支离破碎的光屑渐渐飘出,轻飘飘地腾起,投入大脑更浅层表面的地方。
如果有人能够细细翻看,他就能看见,那一个个支离破碎的光屑里,是一个个同样支离破碎的影像,那一个个同样支离破碎的影像里,有一个个身穿长袍头挽道髻的道人。
而这些影像里,最多的,是一个有着明亮双眼意气风发的青年道人。
那些光屑又细又碎,数量还不多,等到歌声渐渐远去的时候,光屑已经没有了。
魂体里,那一道淡淡的青色光华骤然一亮,随即黯淡下去,重新归隐入林定的魂体,再也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