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披着主教红袍散发罪恶。
液体回流到容器底部。不论是幕府剑客的刀法还是交叠的光影对此都只能摇曳白旗偃息鼓了。
(——人死后是什么?请用精短的话语回答。
——是一切与无。
——自相矛盾的回答。过时的游戏。
——你提出了一个超验的问题,却让我用只适于经验的言语来回答,其结果必定是自相矛盾。
人的痛苦只能来自于人内部,源于外部。)
马克思的话:哲学家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已,关键在改造世界。(尘埃落定的结语。)
而我终生都在反对一个气球。(虚无的诗人的骄吟。)
结局还是一样的。模型没有变化(模型还无力揭示)。】
前世,若锦看这段时头昏脑涨,因为她曾想要逐字逐句地去翻译成常人能看懂的字句。然而20岁以后她就明白,艾迪。使用着这样拗口的文字,她根本未能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思。这正好印证了文中的原句:“语言披着主教红袍散发罪恶”。其实,她在写完前面一段时。已是精疲力尽,然后愤恨地想着,语言的罪恶——因为人们只能通过语言交流,而她偏偏词不达意。
其实她并不是无法准确描述她的感觉和思想。只是,那时的她。光是想到这些就已耗去了太多经历。
她想说的很简单——人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这只是一个问题,而她当然未能回答。这整段文字,都只是她的一个疑问而已。
她想要构建一个“模型”,来解释自身,解释人的存在。她是想要解释生命的本源,或者“意义”。然而这对她而言。又实在太困难——这需要的是一整套哲学体系啊!
但是,若锦也仍然钦佩她,因为她至少在思考。在质疑,在想方设法寻求答案。这本身已是不得了的悟性——许多科学家到最后都去信仰神佛了,只是因为当他们将人体都分析到最小的粒子后,再也没有什么可研究,却仍然不知生之所为。
傅敏无疑也曾为她的所思所想而震惊。一般成年人是不鼓励孩子思考这些的——过早接触哲学什么的。只会让年轻人迷失。有些流派的东西太飘渺,恐怕会让人有逃避现实的想法。但他却又莫名的。因为这个女孩而怅然若失。
这堂课上,傅敏还请了若锦上去读她的一篇散文,是关于她窗外的鸟鸣声:
【寂静的夏日,凌晨。
我用了一整个夜晚,来满足自己对于静的索求。白天的暑热散去,一切归于安宁。在彻底的静谧中,我感受到河水不再奔腾,星辰的光芒淡去。
拨出一个通宵用于阅读,写作和整理心情并不过分,我想。所有那些喧嚣嘈杂,需要人为地涤荡。动听的声音并不很多,只有音乐或多或少能够让人放松。繁忙的季节。
听摇滚听得累了,窗外天色已白,于是放下耳机,从那另一种喧闹中撤离。盯视着半开的窗,我任由自己游离。忽然间,像是神灵降临般地,传来一阵轻柔而欢快的声音。
如梦初醒。
这是何处鸣音?细听,终于明白是鸟。夏日的鸟。从未注意过这与我们共生的小生灵。而在此刻,它如解读预言般地,如梦幻般地,在破晓之时断断续续地鸣叫起来,就在这梦醒时分。
一霎那间我呆住不动,倾听这天籁之音。感觉如同凤凰的圣歌,独角兽的欢颂——至纯至净,仿佛黑夜的力量还不足以涤荡一切,它要在最后助一臂之力。
我从来不曾注意。它或它们,是住在哪一棵树上?它们原来在每一个凌晨这样“拧动着世界的发条”!我急于见它们,然而这水泥森林里,哪里也不见它们的影子。
它们应当是凤凰的使者,轻鸣低唱着,点燃一把并不灼热的火焰。我欢快起来。我一向信奉自然的力量——它纯朴,洁净,健康,明快。我用全身心去呼吸着由它们送来的全新空气,直到心情从疲累中完全解放。
可是,我转念又想,它们或许是这水泥世界里某个笼中的尤物呢?它们的身体或许并不自由啊!然而当我努力分辨其中的的悲凉,却又无从寻觅。它们或许身在牢笼,但他们的鸣声依旧自由。它们永不怨恨,永远温柔而甘愿承担。我几乎确信它们就是这样的——不自由的身体,拥有自由的心。
噢!你这温柔而惹人怜爱的尤物!
于是每个凌晨,我静静期盼,收获欣喜,它们是鸟儿,是一种可以依赖的生灵。可以信任,可以从心底里敬畏。甚至可以视之为神灵,视之为圣者。
在每一个凌晨,抱着一颗宁静安详的心,去等待这无处不在,准时召唤的鸣音吧。她轻柔而欢快,自信而温情。她涤荡所有的疲惫,她给你注入新生的力量。她是一支小小的圣歌。
大自然自有它神奇的方式,来告诉我们希望的所在。当我疲惫,我求助于摇滚,求助于村上春树,求助于杜拉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