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庄公一番欲擒故纵后,准备出兵征讨‘人神共愤’的幼弟叔段时,对身边人所讲的话。
“大师兄?”谢令姜眼睛亮亮的看着欧阳戎,眸底有探寻确认之色。
“此句亦妙,庄公的小心思袒露无遗……但不是这一句。”
欧阳戎轻轻摇头,转而伸手取过谢令姜捏在手里的笔杆,谢令姜乖巧积极的给他磨墨铺纸。
笔杆尚有小师妹手心香汗余温,欧阳戎没有在意,默默书写一言,收笔喝茶。
谢令姜螓首凑近,宛转蛾眉,白玉小齿轻启:
“遂为母子如初?”
她迷糊抬脸,嘀咕道:
“怎么是此文最后一句?这句不就是说母子二人经历那些乱事后,重新和好如初了吗,很正常的结尾,大师兄喜欢这种帝王家的温情脉脉?”
欧阳戎笑容不变:“母子如初?庄公与母亲姜夫人,最初的感情是什么样子的?”
谢令姜张开的粉唇小嘴僵住,无言以对,好一会儿,才怔怔道:
“好一个‘初’字,最初是相看两厌的啊……若不是大师兄提醒,差点漏掉了这点。”
欧阳戎慢慢喝茶,谢令姜咬唇垂目,琢磨回味。
师兄妹之间,沉默了好一会儿。
谢令姜认真道:
“大师兄,我相信卫氏女帝能做出这样的事了,所谓的母子决裂、永不相见,在帝王家确实不是阻碍,有的是法子绕过去,只要能达到她的目的就行,就连法理也能找到漏洞,庶人身份又如何?”
她不禁感慨,一向天真纯洁的她,开始有些理解这种权力游戏的规则了。
欧阳戎点点头。
“其实这些,应该是老师他来教你的。”
“没事,大师兄也一样。”谢令姜忽抬头,又低头,悄悄道:“而且……大师兄的话,我更听的进去一些。”
老父亲的话不爱听对吧……欧阳戎无语摇头,他笑容温和,抿茶问道:
“师妹还有其它疑惑吗?”
“没有,大师兄请继续讲,我……想听。”
谢令姜肃然起敬,给欧阳戎恭敬倒茶,低眉柔声道。
欧阳戎眯眼,徐徐道:
“既然师妹已经理解,当今圣上与郑庄公是同一类君王,理解了她的权欲,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好解释了。
“先简单捋一捋。
“卫家人本是当今圣上建立大周的重要权力支柱,这些年什么脏活累活全是他们干的。
“但是在圣上眼里,卫家人也不能一家独大,秉持帝王术,需要立起一个朝局上的平衡手,让卫氏更加死心塌地,同时又要容易控制,这也就是当今圣上,当初选择把那位相王殿下留在神都深宫的缘故。
“这些年来,维护离乾的大臣们,守护的对象一直都是主动让位的相王殿下,与卫氏魏王争夺皇嗣之位的,也是现在已经改为卫姓的相王殿下。
“而对当今圣上而言,相王殿下不仅乖巧懂事的改为卫姓,此前还有过主动让位的事迹,相对容易控制,可以用来收束本就对当今圣上有怨气的心念离乾的文官势力,同时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两派十数年来,在大周这个新立的朝堂上斗而不破,但是近年情况愈演愈烈……这就是此前的基本朝局了,小师妹应该比我清楚。”
说到这里,欧阳戎瞥了眼谢令姜,其实恩师谢旬与小师妹,就是属于后面这一类,一直都是同情那位相王殿下,立场也不必多说。
果然,谢令姜怅然道:
“知道是知道,但是没有想到,原来这些全都在卫氏女帝的算计之中。”
欧阳戎不禁摇摇头:
“可是再温顺的绵羊,也有变成猛虎的一天。
“小师妹此前也说过。营州之乱令当今圣上威望受损,营州之乱的直接责任人是卫家人,此事之后,若无重大变故,卫家人已经失去了帮助圣上保住权势、进而窥望大统的能力。
“也就是说,保住这大周朝的大统,已经很难靠卫氏做到了,魏王卫继嗣看来是没法继承皇嗣了,你说卫家这位大王爷,取什么名不好,偏偏取继嗣,现在好了,取什么缺什么。”
他轻笑一声,嗓音在书房内回荡,反正有小师妹在,周围不可能有人可以轻易接近旁听,欧阳戎倒是直接放开了些,什么大胆的话都敢说,今日也不再束手束脚的装糊涂,不想当谜语人了!
他身后不远处,一张珠帘似是在里屋未掩窗扉漏进的微风中,微微摇晃。
欧阳戎没有在意这些旁支末节,语气淡淡道:
“可是当今圣上又年事已高,相王殿下及其背后的保离派,愈来愈有可能大胆联手,危及当今圣上权力,甚至将其逼下龙椅。
“有些事,太宗皇帝又不是没有在玄武门示范过,以弟弑兄,逼父退位,这些事才过去了多久?当今圣上难道会忘?”
“大师兄,这……”
谢令姜听的心惊胆战,微微后仰,欧阳戎却越说越大声,身子前倾,目光直直道:
“所以我说,当今圣上必须启用那一粒闲子,开始动手铺路,将废黜的浔阳王一家接回京城。
“浔阳王离闲比相王离轮一家,法统更加纯正!因为当初高宗皇帝临终前选择的是太子离闲!
“一旦离闲一家被迎回京城,由于身具纯正法统,一部分保离派一定会向他靠拢分化,而离轮在京城待了多年,同样有一批已经下注的保离派围绕他不走,这样一来,朝堂上声势浩大的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