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谢令姜与燕六郎见之,面色平静,似是毫不意外。
离扶苏脸上露出好奇之色,他记得此地从前好像是一座龙王庙,龙城百姓迷信的祭祀场所。
“这是百姓们给良翰立的生祠?”他好奇猜测。
欧阳戎不答。
很快,离扶苏发现他猜错了。
这座生祠,不祭鬼神,也不祭什么清官老爷。
它是用来祭奠,所有如柳阿山一般、为了龙城治水除害而牺牲的龙城壮士们。
生祠门口,有两幅似是良翰笔迹的对联横幅,离扶苏转头凝视,嘴中默念了会儿,最终也未读出声。
离扶苏在大堂中央的墙壁上,看见那位阿山兄弟的名字。
众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生祠大堂内回荡。
气氛有些肃穆。
离扶苏跟随前方年轻县令的背影,一起视察了一圈生祠,他全程保持沉默。
生祠还未完全建成,有工匠汉子光着膀子劳作,满背大汗。
离扶苏看见,前方全程没有说话的良翰停下了脚步,放下食盒,他将未喝过的冰镇米酒,与半瓢西瓜分给了工匠们。
不多时,欧阳戎、离大郎一行人离开了山顶的生祠。
下山的路上。
离大郎说:“听说朝廷一向严令禁止民间立祀,良翰这边不要紧吧,应该有过上报?”
欧阳戎随口道:
“第一次上报了江州那边,解释过了,不是鬼神淫祀,只是纪念治水志士,刺史府直接发文反对。
“那位王大人说,此事有违朝纲与宰相条令,我是仗着治水功绩,骄纵逼赏,他坚决抗议,还说若敢私建,就上书参我。”
“怎会这么严重,那良翰何办?”
欧阳戎轻声道:“他抗议他的呗,既然他说我仗势逼赏,那我就逼给他看。我已递折,上书政事堂,嗯,这就不算私建了。”
“额,这样直接越过上官,会不会不太好?得罪了他……”
他笑问:“他得罪了我,难道就好了吗?”
离扶苏顿时哑口无言。
若是其他人说这话,他只会觉得狂妄。
可是这话,若从欧阳良翰嘴里冒出来,似乎……变得挺有道理。
离扶苏缓缓点头。
对啊,王大人,你说你惹他干嘛:
后方,侧耳倾听的谢令姜莞尔一笑。
走在最前方的欧阳戎忽然停步,回头道:
“大郎,我有一个问,也只会有这一问,你如实答我。”
听出欧阳戎话语中的认真,离扶苏挺腰正色:
“良翰请讲。”
“若有朝一日,你与你阿父,有机会登临大宝,你们是否会容忍,我做类似之事?”
“良翰说的也太远了。”
离扶苏挠了挠头,“登临大宝……我与阿父想也不敢想。”
下一瞬,他撞到了欧阳戎平静的目光,话语咽了回去。
意识到欧阳戎的认真态度,离扶苏的表情渐渐变的严肃。
他抿了下嘴:
“良翰曾说‘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扶苏虽鲁钝,智术浅短,碌碌半生,却有一颗慕贤向善之心,扶苏代替阿父答应良翰,若有朝一日,有幸登极,定不辜负包括良翰在内的所有抱薪者!”
欧阳戎颔首。
“切记斯言。”
他转头,率先下山。
谢令姜似还没逛够,上前问道:“大师兄,现在去哪?”
欧阳戎笑了下:
“小师妹,酥山好吃不?”
“嗯。”
“那就回梅鹿苑,再尝点。”
“回去?”
“嗯,再不回去,万一伯父他们等中暑了,大郎岂不与我友尽?”
“良翰……”离扶苏有点不好意思。
一行人回到鹿鸣街,燕六郎有公事,暂时分开,去往县衙。
欧阳戎、谢令姜还有离扶苏,返回了梅鹿苑。
梅林小院。
刚进院子,就看见院子里等待许久的一众人。
离闲,韦眉,离裹儿,和彩绶等三两丫鬟。
午后的暖风拂来,像一只温柔的大手,院中央一颗硕大的枣树莎莎作响。
金色的阳光从树梢绿叶间漏下,满地的疏影轻柔摇摆。
离闲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垂头瞌睡,帽子有些歪斜。
和老爷一样打瞌睡的,还有包子脸侍女彩绶,不过她是站着,站在离裹儿身后,小脑袋小鸡啄米似的点几下。
离裹儿与韦眉第一时间发现欧阳戎一行人的返回。
眼神惊喜。
“嘘。”
欧阳戎竖起食指,放在嘴边,示意母女二人。
转头准备唤醒离闲的韦眉与离裹儿,动作不禁顿住。
院内,欧阳戎率先带头,放轻脚步,脸色平静,带着谢令姜一起,经过离闲三人的身边,走向书房。
韦眉转头,看向一起归来的离扶苏,对视一眼,目露询问之色。
离裹儿一双明亮星眸,斜斜的瞅着泰然经过她身边的欧阳戎,一路跟随他的身影。
蒙面的白纱,遮住了梅花妆小女郎此刻的表情,也不知在想什么。
吱呀——!
不可避免的推门声响起,惊醒了瞌睡中的离闲。
“唔唔唔……”离闲睁眼四望,嘴里梦话嘟囔,有点迷糊。
下一秒,看清前方书房里的欧阳戎身影。
“良翰贤侄!你回来了?”
离闲从院内的石凳上蹦起,原本布满脸庞的倦意一扫而空,欣喜出声。
这位中年富家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