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抱歉。”
欧阳戎抽出手,没去管伤口,眼睛直直盯着叶薇睐:
“小师妹提过,有一次半夜我屋中有动静,小师妹前来查看,发现我呼呼大睡,你却醒着,小师妹听到了梦呓……后来还误会了我的癖好……那日,是不是她在屋中。”
“是……是的。”
“我明白了,原来都是同一个人啊。”
欧阳戎忽然寂静。
“对不起檀郎。”
叶薇睐低头:“她不让奴儿说,还哀求奴儿。”
“她……她为什么不让。”欧阳戎声音有点大,意识到后压低了些,他深呼吸一口气,转头,认真搓洗手里碗筷:
“她不是越女吗,和我有何渊源不成,一直出现在我身边?难道是有什么报命之恩,可这有何不能说的。”
叶薇睐小声道:“她叫绣娘。”
“我知道她叫秀娘。”欧阳戎皱眉。
叶薇睐一愣。
欧阳戎刚要说话,忽然灵光乍起,他意识到了什么:
“你……你写出来。”
叶薇睐手指沾水,在厨房台上,写下一个“绣”字。
欧阳戎眼睛盯着此子,嘴里呢喃:
“这个绣吗……绣娘……原来是这个绣娘,我记起来了……可悲天济养院的花名册上,为何是另一个秀字,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叶薇睐好奇:“什么秀字。”
欧阳戎目不斜视,伸手写出。
叶薇睐蹙眉:“这……差不多吧。”
“不,差很多……”欧阳戎抬手,指了指自己,自嘲:“我想得多,喜欢钻牛角尖,进死胡同。现在,我知道她是谁了……”
叶薇睐默默点头:“她提过,曾经做过童养媳,后来被赶出门……”
欧阳戎忽笑,放下碗,擦了擦手,转身走出门
叶薇睐担忧的叫住他,替绣娘澄清:
“檀郎,当初童养媳的事,她说是一个误会,原因是……”
欧阳戎挥挥手:“我知道。若非误会,她为何要回来照顾我,甚至可能救了我……”
欧阳戎自嘲一笑,走了几步,又忽然停住:
“她是不是医术很好?”
叶薇睐摇头:“不知。”
欧阳戎点头,离开。
回到饮冰斋,他抹了把脸,冷静下来。
现在可以确认的是,这位绣娘,是当初母亲赵氏在娘家那边,为他挑选的童养媳。
后来被卖给了游方道士,也不知得到了什么机缘,成为了云梦剑泽的女修,甚至可能是女君殿的一员,和那位大女君关系不浅。
现在回来找他,似是有不记回报付出的意思,甚至不在意当初的误会,对她的伤害。
但说实在的,站在欧阳戎这一世的角度看,分明就是自身和婶娘、赵母亏欠了她才对。
他有些头疼,这种不计回报的付出,诚然感人,但也是一种负担,容易强加于人。
可是哑女绣娘可能很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才嘱托叶薇睐不要告诉欧阳戎。
眼下,算是欧阳戎自己犯贱,偏要查明每一个蹊跷细节。
其实人生有时候糊涂点也挺好,太明白反而没法继续自己骗自己。
欧阳戎揉了把脸。
他现在唯一疑惑的是,当初两次地宫苏醒,睁开眼都看见了绣娘。
以前觉得是巧合,现在看,满满的套路。
所以真正救他的,是善导大师、路过神医呢,还是绣娘或绣娘求的外援?
对于善导大师,欧阳戎现在持十分怀疑的态度。
因为在不靠谱这件事上,善导大师很靠谱。
不过以绣娘做好事不留名的行径看,若真是她救的,善导大师和秀发估计都还不知道她的存在,甚至以为是他们东林寺医术高明。
难怪两次在地宫醒来,都是在深夜……
其中真相究竟如何,欧阳戎有些伤脑筋。
这一点事关自己到底欠人家小姑娘多少。
若只是悄悄半夜靠近、做饭给他吃、在狄公闸装作路过出剑,那么欠的人情还算不太大,至少不用欧阳戎生死以赴的还,只要以后遇见,心诚报答即可。
以善相待。
虽然做不成夫妻,但也能像家人一样照顾。
而若是连续救他两条命,甚至付出更多,欧阳戎觉得自己欠的人情就大了,甚至绣娘已经不仅仅是报恩了,而是情,有些情,是拿命都还不了的……
突然背负有可能的重债。
欧阳戎眼神复杂。
辗转反侧了一夜。
翌日。
欧阳戎顶着黑眼圈,前去上值。
燕六郎、陈参军忍不住多看两眼,脸色古怪,提醒:
“明府节制……”
欧阳戎板脸不理。
整个白天,他脸色都有些魂不守舍,过了二日,才好上一些。
这一日,四处考察,站在城头,江风拂面,眼见逐渐稳固、固若金汤的浔阳城防,他抿了下嘴,目视昔日热闹的浔阳渡,还有星子坊内活动的万千百姓们。
欧阳戎忽又想起了李正炎军沿途招降,尽力不伤百姓的行为。
说实话,这一计千金买马骨,对降城秋毫无犯,确实厉害,乃是攻心。
此人是个明白人,要诛的是大周的心,而不是百姓的命。
哪怕是演的,也不得不夸。
欧阳戎虽然不久前,对于王俊之嘴里的“联合起来”,却只是去争皇位这件事,表示有点失望。
但是对于眼下的大周朝廷,欧阳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