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柳能琢想了一下还是拒绝了。“那家掌柜的明天就派人来取货了,我得先回去把这些都准备好。”
“行,舅舅这些东西你就不用操心了,明天我会拉到小码头去。”柳顺说。柳能琢已经和那商行说好了,他们家有大船在三江城,到时候再派两条小船来柳叶乡码头运货过去。
柳钟声回来时只看到柳能琢远去的背影,他觉得自己好像起了幻影,进院子后问他爹,“刚才元宝来过了吗?”
“来过了,他帮忙把家里的东西卖了个好价钱,今年能舒舒服服过一个年。”柳顺说。
柳钟声却像一下子失语了,心里像破了个洞,不停的往下沉,他来了为什么不等他就走了,他不想见到自己吗?为什么?他生他的气了吗?
是啊,他为什么不能生气,他有一往直前的勇气,是他犹豫彷徨,是他伤了他。他生气是应该的,也许会彻底放弃他,曾经打也打不走,骂也骂不走的人会给他一个轻蔑的眼神,然后留给他无止境的背影。
他不要我了。
柳钟声如寻常站着,但心却像走进一个死胡同,浑浑噩噩转不出来,当晚如期来临的发热后,他没有在早晨好转清醒。
做个好孩子太累了,他快要撑不住了。
等柳顺来叫他的时候,他已经发热到昏迷不醒。一家人被吓的不行,急急忙忙去找大夫来,大夫诊脉后连连摇头,“这孩子心思郁结严重,怕是自己存了死意。”
“胡说什么,他每天好好的,怎么会存了死意?”柳顺当场就叫了出来,“你不会治就不要乱说。”
“我乱说什么。”大夫面色不好的说,“这是一条人命,我怎么会草率对待,你要不信,我开副药,你去煎了,看喂不喂的进。做爹的不知道儿子心里想什么,等到这个地步来怪别人,你怎么不自己反省反省。”
柳顺连连摇头表示不相信,郑百家心急如焚,他问大夫,“大夫你想想办法,有没有办法把他救醒,求求大夫,你的大恩大德我们永世难忘。”
“现在除非他自己能清醒过来,这样用药还有一线生机,若不然。”大夫沉重的说,“你们可以在他耳边呼喊他,激起他的求生欲-望。还才这么大的孩子,有什么事想不开要求死呢。”
“我的心肝——”廖小豆一直坐在柳钟声床边,眼泪都淌成河了,“这是要挖我的心肝啊——钟声,大大的心都要碎了,好孩子,快点醒来。”
柳顺不相信的摇头,面色苍白,郑百家固定住他的肩膀,免得他对大夫做出什么过继反应,“我去找别的大夫来看。”柳顺像想起什么,挣开郑百家就往外跑。大夫也没说什么,只开了方子留给郑百家。“若他醒了再来找我。”
郑百家送他出门口,身后还是廖小豆的哭声和柳老五的叹声,郑百家的眼睛没有焦点的落在远方,这是他的报应吗?猎户伤天和,柳叔和阿伢对他恩重如山,他却拉着他们的独子结契,这辈子都不会有亲生的孙子。
可是有什么报应冲着他来就好了,为什么会报应在钟声身上?
柳叶乡的大夫都是姓邹,刚才那个就是邹大夫,柳顺不愿意再去找邹家人,这会去城里也赶不及,他一扭头跑去柳成涵家想让柳成涵去帮着看看。
柳能琢正在往板车上装货物,等会就自己拉去码头那,柳成涵在帮忙。柳含青在厨房里忙活早餐,周红梅在帮两个小的弄洗漱,柳顺状似癫狂的冲进来,把大家都吓一跳。
柳顺拉着柳成涵就往外跑,柳含青闻声出来连忙追问怎么了,什么事,可惜柳顺已经拉着柳成涵跑远了。
柳能琢收起心底的那一丝不安,对柳含青说,“阿伢,我去看看。”
柳能琢到柳老五家时就闻到一股药味,听到柳成涵喝道,“胡闹,我这半吊子水平怎么治人,现在赶紧把邹大夫请回来,要是不放心,就马上划船去县城请个大夫回来,孩子病的这么严重,一刻都耽误不得。”
柳能琢还没进屋就猜出来,大概是柳钟声病了。呆站了片刻,想起来这会子他该伤心或者愤怒才是,偏偏他心如止水平静的可怕,他一步一步的走向那个房间,柳钟声的房间。
所有人好像都不存在了,他只看得见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只是一个多月没见,他就有本事把自己弄成一幅瘦的只剩下骨头的样子。
真丑,柳能琢想,走到床边,床边的廖小豆像是对他说了什么他一点都不在意,蹲下,摸到被窝里握住他的手腕,一只手可以完全握住的手腕,手腕上拴着一条红绳,红绳上串着一个小银块,打磨成元宝的形状,中间打孔像珠子一样串起来。他还记得他第一次看见这个红绳的惊喜表情。
什么心思郁结,什么高热,什么昏迷不醒,什么求死,他仿佛都听进去了,又仿佛都没听进去。
看着紧闭着双眼神色灰暗的柳钟声,柳能琢现在心里很平静,手下一个用力,红绳被他拽下来,他把那个小元宝紧紧攥在手里,靠近了柳钟声,用情人间喃喃亲昵的声音说,“你想死,那就去死吧。”
柳钟声似有所感的睁开眼睛,眼睛上蒙着一些灰霾,不知道他看不看的见柳能琢,柳能琢弯起嘴角轻笑,“你对自己够恨,对我更狠。既然已经决心去死,又有什么舍不得的。放心,我会好好活着,我会忘了你,我会娶夫郎,我会生七个八个小孩,等我百年以后,去了地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