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斯坦丁期待着每一个答案都能有这样的效果,但他也恐惧着这一点。
毫无疑问的是,如果让席勒自己开始说,他就不会再得到任何此类箴言,那将会是一场心理学层面上酣畅淋漓的精神分析,但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为什么不去找更好说话的教授呢?
康斯坦丁不愿意承认也得承认,他更喜欢这种答案,即使没有依据,也说不出任何原理,像是纯粹凭借直觉的瞎猜,但那一瞬间,他看到寒光凛冽的剑上沾着自己心脏的血。
康斯坦丁咽了咽口水。
“我的童年是什么样的?”
“让你对夕阳抱有期待的根本。”
这是一个超乎康斯坦丁预料的答案,他曾居住过的精神病医院,所有的医生都在说他从他父亲那里得到的不重视和虐待,他糟糕的原生家庭是他遇到的一切悲剧的根源。
“为什么这么说?”他忍不住问。
“那是你人生当中唯一可以闲下来坐在房子前的草坪看夕阳的时刻。”
答案惊人的朴素,但就像一把无比精准的鱼叉枪扎中康斯坦丁脑中的某片记忆——他沐浴在了橙红色的海洋中,看着夕阳的光把草照射成一种他至今描述不出的颜色。
“还有什么?”康斯坦丁想要更多。
“你并不是喜欢夕阳,你只是好奇,造物主为什么要把它的颜色造的和血那么像,你父亲的血。”
康斯坦丁的手指僵住了。
记忆的碎片被补全了,草地上,血液顺着泥土的缝隙留下来,他不用回头看也知道,血液浸透了门垫,里面是一只胳膊。
“要是真能一样就好了。”康斯坦丁低声的喃喃自语道:“也不是那么像。”
“但我救了我父亲。”他又说。
“你是想说我错,还是想把这换成另一个问题?”
“如果你错了,我们就结束吗?”
“不,只是契约不成立,你还可以继续问,我依旧如实回答。”
简直是给赌徒的贪婪之火又添一把柴,但康斯坦丁决定保持诚实,因为他还没从那种震撼当中缓过神来。
“我为什么会救我父亲?”
“他的死亡将是你人生当中的第一场雨。”
康斯坦丁感到了一瞬间的窒息。
许多医生对他下过判断,说他是一个古怪又疯狂的天生坏种,就像那些少年杀人犯一样,如果他们不够坏,他们就不会动手,如果他们动手了,就证明他们足够坏。
当他被催眠说出自己过往的时候,医生们通常下的结论是,约翰担心自己杀人的事被发现,约翰害怕失去唯一一个至亲后会没人抚养被送进福利院,约翰决定让他父亲立下遗嘱之后再送他上路。
这是人们通常的猜测,因为整个逻辑就是这样的,约翰·康斯坦丁并不是走投无路在冲动之下反杀了他的父亲。
他接触了魔法,学习了法阵,花了大量时间找齐材料在动物身上进行练习,集齐所有要素之后精心布置了法阵——他在其中任何一个时间点有任何反悔的意图,他的父亲就不会倒下,这难道还不足够说明他就是个冷酷的疯子吗?
康斯坦丁自己也时常对此感到疑惑。
“我受到了蛊惑吗?”他问。
“没有。”
席勒的坚定回答让康斯坦丁感觉到惶恐。
“你期待着没有你父亲的世界,但他的死亡也让你痛苦。”席勒缓缓说。
“你的一生都在做这样的事——以牺牲美好的未来为代价来减弱你现在的痛苦,所以雨永远不会停。”
康斯坦丁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席勒则一杯又一杯的喝着他的酒。
“你认为我是这样的人吗?”康斯坦丁问。
“太过平庸。”席勒回答道,康斯坦丁有些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遍,席勒则补充道。
“我的意思是,这种自相矛盾太过常见,绝大多数人类一生都在做这样的事,考试前不努力学习也好,冒着被制裁的风险犯罪也好,本质上都是如此。”
“那我有什么不同?”
“你对痛苦的耐受能力比其他人强很多,太强了。”席勒说:“长期的衰弱和压力除了不足以压垮你的精神,甚至消磨不掉你对美好未来的畅想,你完全可以忍受。”
“这么说来,我应该忍着,直到美好未来的到来?我走错了路?”
“你忍不了。”
“为什么?”康斯坦丁被这自相矛盾的说法弄得更迷惑了。
席勒说他对痛苦的忍受能力很强,那么正确的做法难道不就应该是忍着,然后换取更美好的明天吗?
席勒却扫视着桌子上的景象,残羹冷炙,残肢断臂,一切都如此衰败又诡异。
“你在感到高兴。”席勒看着桌上的尸体说:“为这群人终于得到了报应,为他们终于去了他们该去的位置——简而言之,惨死在这里。”
“你不但对此乐见其成,甚至欣喜若狂,但其实并不是因为他们多年以来对你的打压——而是因为魔法界只剩你自己了。”
“你对你父亲也是如此,你救他不是因为你爱他,是因为所有他所爱的、所求的、所欣喜期盼着出生的早就死了,死在你手里了,他只剩下你一个了。”
“于是你选择漫步在雨中,让你变成他们人生当中最大的悲剧,直到他们绝望的认清他们只配拥有你。”
“你的存在确实是一种近乎自然的优胜劣汰,聪明人在你与死亡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