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十月,北风徘徊。
李隆基偕爱妃杨玉环驾幸骊山温泉宫,命盛王李琦、太华公主等几位素来宠爱的子女也带着家眷伴驾随行。因担心玉郎年幼经不起车马劳顿,紫芝便把他留在家中由乳母照料,又请母亲孟婉暂时住到王府中来,一起帮忙照料外孙。温泉宫是皇帝与贵妃最钟爱的一座离宫别馆,这些年来几经修缮,一座座殿宇楼台、汤池水阁愈发被修建得恢弘豪奢,华丽恍如人间仙境。
紫芝却是第一次到这里来,与夫君一同住在温泉宫城西侧的一处宫室中,朝夕相伴,双宿双.飞,日子过得当真是好不惬意。这日傍晚,李琦从帝妃所居的飞霜殿请安回来,见她正歪在榻上手捧书卷看得入神,便走过去一拍她的肩,笑道:“小书呆子,到了这儿怎么还是只顾着看书?走,我陪你出去逛逛。”
“去哪儿呀?”紫芝被他拉着站起身来,随手把书搁在一边。
“去汤池沐浴。”李琦瞥了一眼那书的封面,见竟是曹操的《孙子略解》,不禁有些诧异地笑道,“如此良辰美景,你这个小丫头竟然躲在这儿看兵书?真是不解风情。”
“兵书怎么了?”紫芝浅笑盈盈,一开口却是好大的气魄,“女儿家的一生就一定要被锁在闺阁之中么?我虽不是男子,却也梦想着能如张良、诸葛孔明一般,襄助明主,安定天下,成就一番霸业。”
“或是如魏武帝曹孟德,灭二袁、降乌桓,傲视群雄,征讨四方。”李琦笑着接口,见她衣衫单薄就要往外走,便又拿了件外袍帮她披上,“外面冷,多穿一件吧。”
“不嘛!”紫芝却笑着闪身躲开,“穿那么多就不好看了,显得胖胖的。”
“乖,听话。”李琦拉住她的胳膊,硬把她娇柔的身子塞到那件外袍里,动作一点都不温柔,可是她却忽然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午后天空中就飘起了零星小雪,此时雪越下越大,已经在地上积了半尺多深。紫芝欢喜地跑出门去,像个孩子似的在雪地上踩出各种各样的脚印。庭院中寂静无人,唯有几只喜鹊蹦蹦跳跳地跟在她身后,于是那两行足印后面又多了几排可爱的小爪印。李琦望着她不禁微微一笑,刹那间只觉心中无限安宁,生命是如此静好。
“紫芝,等等我!”他扬声唤她,走过去含笑牵起她的手,“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你可喜欢作诗了,那年下大雪时你就坐在翠微殿的石阶上,用树枝在雪地上写了一首七绝。你那诗我现在还能背下来呢——飞花影里寂吹箫,寒月那知思梦遥。却忆雪暗前村夜……哎,你掐我干嘛?”
紫芝红着脸在他手臂上轻轻掐了一下,娇嗔道:“不许再提这诗了!人家小时候胡乱写的,很丢人的。”
李琦揉了揉自己可怜的胳膊,笑道:“那你赶快再作一首好诗,我就把这首忘了。”
“嗯,那好吧……”紫芝凝神思索片刻,忽然折下一根树枝蹲在地上写了起来,一边写一边捂着嘴咯咯直笑。
李琦凑过去一看,只见雪地上堪堪写了两行娟秀的小字:“莺啭西窗梦,木落江渡寒。十七为君妇,郎君是坏蛋……”他不禁失笑,却不知这调皮的小丫头接下来又要胡诌些什么。不待她继续写下去,他便从她手中一把抢过树枝,笑着在雪地上勾画出一个圆圆脸的小女孩儿,然后在旁边写上:“奴家裴紫芝,小脸圆圆可爱否?”
“好啊,你又拿我打趣?”紫芝满面娇羞,两只小手不停地在他身上拍打着,“二十一郎,你就是个大坏蛋!我打你打你……”
李琦却顺势把她抱了起来,大步流星地向不远处的温泉浴室走去,听心爱的女孩儿在自己怀中嘀嘀咕咕,不禁低头对她宠溺地笑了笑。
那一笑,照亮了天际苍茫暮色。
外面风雪弥漫,供皇族沐浴的浴室中却是温暖如春。紫芝替他拂去飘落在发际眉间的片片雪花,指尖抚过他斜飞入鬓的剑眉时,心中不禁溢满了柔情。她帮他脱去身上的一件件衣袍,解开最里面的一根衣带,衣襟散开,那强健而极富男子魅力的身体展现在她眼前,幽幽烛光映照在那坚实如玉的肌肤上,竟隐约给人一种美到极致的邪魅之感。
他的脸庞棱角分明,他的目光温柔宁静。
做了这几年的夫妻,彼此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每当紫芝这样静静地凝视他时,那种初恋般脸红心跳的感觉依然会汹涌而来,宛如潮汐,一颗心都在不知不觉中酥软了。她是真的太爱这个男人了,年少时为他怦然心动,长大后有幸与他携手一生,决心要在那充满欢笑与泪水的漫漫长路上与他结伴而行,直到白头。这种爱早已超越了世俗的夫妻之情,他是她的伴侣,也是她这一生最依恋的亲人和知己,纵然冷酷如时光,也无法磨灭他们之间那如火焰般炽热的恋情。
她迷恋他、渴望他,想与他在这温情脉脉的一瞬合二为一,哪怕下一刻就甜蜜地死去。
紫芝深情地凝望着他,忽然感觉一股热流从心底直接涌上鼻端。
“咦?”她微觉异样,下意识地伸手一触自己的鼻子,目之所见竟是一滴刺目的鲜红,不由惊呼失声,“天……天啊!糟糕,怎么流鼻血了?”
她吓得险些晕倒,身子一软就栽在了他的怀里。
李琦心知这小妮子又犯了花痴,口中却不说破,只是用巾帕替她捂住鼻子,含笑打趣道:“就出了这么一点点血,至于怕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