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桑一语既出,四座皆惊,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集在她身上,不知这大胆的小宫女究竟意欲何为。卢尚仪也饶有兴味地看着她,问道:“你,认识冷月?”
落桑却是摇头,从容回道:“奴婢是服侍太华公主的宫女,平日里与尚仪局的人并无往来,只不过是曾经拜读过冷月姑娘的诗作,十分仰慕姑娘的才学,这才斗胆向尚仪大人进言。冷姑娘博览群书,所写的诗赋也篇篇皆是文辞秀拔、词采华茂的佳作,担任尚仪局的掌籍一职是再合适不过了,如今竟在女官的选拔考试中落选……奴婢实在是有些想不通。”
见有人肯出面帮自己的亲信说话,卢尚仪心中暗喜,却仍是不动声色地问:“这么说,你是认为二位娘娘的任命有失公允了?”
“奴婢不敢。”落桑忙谦卑地垂首,斟酌着言辞小心回答,“奴婢只是听教导宫规的女史说过,担任女官之人必须是出身清白的良家子。而那裴紫芝本是罪臣之后,宫籍上的身份乃是官奴,早年又曾在掖庭局做过浣衣的贱役,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凌驾于学识渊博的冷月姑娘之上啊……奴婢只是怕二位娘娘与尚仪大人皆不知情,无意中受她蒙蔽,这才……”
卢尚仪闻言面色一沉,立即命人去掖庭局调取裴紫芝的宫籍,以备查验。看到落桑眉目间隐隐露出的得意之色,紫芝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在此之前,她并不知道参加女官考试还会有身份的限制。而现在,如果落桑执意要揪住“官奴”一事大做文章,那么她非但做不成女官,只怕还会受到卢尚仪的责罚。况且,落桑素来与她不睦,这次难得抓到这么好的机会,只怕不会善罢甘休……正自忧虑时,只见那位去取宫籍的宫人已然返回,将一本厚厚的名册呈给梅妃与刘淑仪过目。
刘澈只是漫不经心地翻了翻名册,便淡淡地开口道:“裴紫芝身为官奴倒是不假,只不过,任命有才学的官奴婢为女官也并非没有先例。昔年上官婉儿亦是因罪没入掖庭的官奴,则天武后见她博学颖慧,仍然破格提拔她为女官,委以重用。”
“哦?”江采蘋故作讶异地看向新入选的女官们,脸上露出了一抹亲切和悦的笑容,“原来,如今宫里又出了一位才学堪比上官昭容的才女么?快,把那裴紫芝的考卷拿来给本宫看看。”
江采蘋虽出身于闽粤医官之家,自幼却酷爱读书,相传她九岁时就已能背诵《诗经》中颂扬周文王后妃美德的篇章,并且扬言要以此为志。也正是因为她才貌双全,入宫后才迅速获得了皇帝李隆基的宠爱,在后宫中也颇有声望。江采蘋接过紫芝的答卷仔细看着,面上却渐渐露出了不屑之色,半晌,只轻笑着说了一句:“不过尔尔。”
紫芝羞得面红耳赤,低着头站在数十名参选的宫女中,只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一种无言的轻蔑与嘲讽。昨晚在雪柳阁经历的一番屈辱让她深受刺激,加之夜里没有睡好,头脑一直昏沉沉的,她今天虽勉强写完答卷,却连平时的一半水平都没有发挥出来。刘澈有心替她解围,便随口笑道:“江妹妹文采斐然,堪比古时之班昭、文姬,品评文章的眼光自然也就比寻常人高了些。”
江采蘋傲然一笑,连句谦虚的场面话都没有说。落桑见众人沉默,便又适时地开口道:“梅妃娘娘明鉴,若单论辞赋诗书上的才华,裴紫芝哪里能及得上冷月姑娘万一?只不过……只不过她与……”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怯怯地看了刘澈一眼,语气愈发吞吞吐吐,似乎有所顾虑。江采蘋对她鼓励地一笑,和言道:“在本宫面前,有什么话直言无妨。”
落桑将心一横,低头避开刘澈带有警告意味的凌厉目光,继续说道:“只不过,她与淑仪娘娘似乎关系匪浅……奴婢与裴紫芝在翠微殿同住一室,记得去年紫芝被惠妃娘娘杖责后大病了一场,淑仪娘娘还亲自去看她,每日为她请医问药……当然了,那时候淑仪娘娘还只是尚宫……”
刘澈何其精明,见她二人做戏般地一唱一和,心中便已隐约猜出了八.九分。这宫女陈落桑之所以敢当面说出这番话,定然是事先受了江采蘋的指使,当然,她们的目的也不仅仅是要阻挠紫芝成为女官,更重要的是为了对付她这位执掌六宫大权的刘淑仪。刘澈侧首看了江采蘋一眼,立刻十分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与这个女人之间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果然,只见江采蘋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又似笑非笑地问她:“刘姐姐执意要提拔这位裴姑娘,只怕是有私心吧?”
“没错,我的确很喜欢紫芝,想给她一个晋升的机会。”刘澈竟笑得十分坦然,又别有深意地睨了落桑和卢尚仪一眼,“不过,我就算有私心,也只是单纯地欣赏紫芝的性情与才学,而江妹妹刚刚入宫不久,根基尚浅,只怕是想借此机会多为自己拉拢几个亲信吧?”
“刘姐姐真是个爽快人。”江采蘋娇娆地掩口一笑,似乎很为难地说,“这裴、冷两位姑娘在才学上不分伯仲,的确叫人难以取舍,不过,既然冷月在身份上略胜一筹……”
刘澈心知此时与她多说无益,只浅浅一笑,便提笔在名单上划去了紫芝的名字,又款款写下一行小字:赐冷月尚仪局正八品掌籍一职。然后将名单重新交给卢尚仪,一字一句地说:“梅妃娘娘的这份人情,卢尚仪和冷掌籍可要好好领受啊。”
卢尚仪引着冷月向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