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扛起汉奸大旗的不是别人,正是原冀东伪政权的二号人物,秘书长池宗墨。虽然殷汝耕的死对他很有震动,但热衷权势的心却并没有完全冷却。要知道,在抗日战争期间,汉奸也杀了不少,但鬼迷心窍、数典忘祖的后继者依然层出不穷。殷逆汝耕一死,日本人急于找到傀儡以弥补空缺,与池宗墨是一拍即合。
干掉池宗墨,冀东伪政权便再没有合适的支撑门面的人物,日本人再找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喽啰,也不过是徒增笑柄罢了。而且据内线报告,殷逆汝耕被杀之后,对通州冀东伪政权内部官员的震慑极大,伪保安队的张庆余和张砚田两位大队长垂头丧气,颇有悔意。如果再加上一把火,兴许能策反他们,在日本人背后捅上一刀。
曾澈将手指的骨节掰得咔咔作响,考虑着刺杀行动的前因后果。尽管行动会给冀东伪政权近乎致命的打击,对自身又有着种种有利的影响,但对此次行动的艰难程度,曾澈也有着客观的估计,刺杀池宗墨绝非易事啊!
车停了下来,副驾驶座上的男人回过头,却是天津站站长陈恭澍,他开口说道:“曾兄,就是这里吗?”
曾澈收起思绪,向外看了看,淡淡笑道:“不远了,咱俩下车走过去吧!”
陈恭澍无所谓地一笑,打开车门走了下去。此次,刺杀池宗墨的任务再次落在了他的头上,原因很简单,时间太紧,北平区虽然在北平市区有两个站,在张家口还有一个察绥站,机构庞大,但在北平市区却无行动单位,而天津有行动组,自然非他们莫属了。
然而此次行动比刺杀殷汝耕还要困难,陈恭澍想了几个计划,可再一详细研究,即便将天津行动组全搭进去,可能也无法达到目的,这样的计划,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拿出来给人看。
说起来,陈恭澍并不是无能之辈,如果要评选“军统第一杀手”的话,陈恭澍可以说是当之无愧。他一生共策划参与过两百多件行动案件,而陈作为杀手的“职业生涯”,从1932年毕业于“洪公祠”、被派到北平当站长算起,到1941年10月30日被捕,满打满算也就是九年时间,换言之,陈恭澍平均一个月要搞两起行动案子。这其中,还包括象“河内刺汪”这类足可写进二次大战战史的大案。
但面对池宗墨的谨小慎微,日本人堪称铁桶似的严密保护,“辣手书生”陈恭澍也有些一筹莫展。当然,他对黄历还抱着怀疑态度,并不认为黄历会有什么巧妙的计划,跟着曾澈来,也不过是好奇而已。
院子里,妞妞拿着小煤铲在堆雪人,不时发出咯咯的欢笑声,珍娘背着小琴,站在檐下含笑观看。
“脚很快会好的,到时你就能痛快的下地玩了。”珍娘略微偏头,和蔼地对小琴说道。
嗯,小琴点了点头,羡慕地望着妞妞,她穿着新衣服,暖暖和和地趴在珍娘的背上,原来那种畏怯、迟钝的目光变得灵动了不少,笼罩在她身上的苦难阴霾正在渐渐消散。
当时看到小琴的伤脚,珍娘和桂英都落下泪来,这种惨事连听都没听过,竟然会发生在这样一个小女孩身上。幸好黄历去得早,否则小琴脚上的血肉会因为溃烂化脓而全部烂掉,布条会越裹越紧,当新肉开始愈合时,脚会被压缩成弓形,脚趾会完全折进脚心里,变成所谓的“三寸金莲”。
女人的爱心一旦开闸,就象洪水般不可遏制,珍娘这几天精心地照顾着小琴,待遇一点也不比妞妞差。吃得饱,穿得暖,不挨骂,不挨打,小琴感觉自己进了天堂,脸上也常常有了笑模样。
“黄兄在家吗?”院门被敲响,曾澈拍打着门环,客气地叫道。
珍娘背着小琴来到门前,打开院门上的小窗户,她是认得曾澈的,还知道他姓周,赶忙打开门,向屋里让着,“是周先生啊,黄大哥去旁边的院子谈买房子的事情,一会儿就能回来,您先屋里坐。”
“黄兄要买房子,这可是大事。”曾澈笑着向屋里走去,又停下脚步亲切地摸了摸妞妞的脑袋,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晃了晃,说道:“走丢了的是这个小家伙吧,当时可把黄兄急坏了,所幸安全地回家了,可是吃了些苦头吧!看,这里有好吃的,还有好玩的,都是送给你的。”
妞妞眨着眼睛,抿嘴一乐,转身跑开,躲在珍娘的背后,悄悄地探头看。
“呵呵,很可爱呀!”曾澈和陈恭澍进了南屋,珍娘将小琴放在床上,忙着斟茶倒水。
“黄兄弟要买哪处房子,就是这里吗?”曾澈随便地问道。
“还有旁边的小院子。”珍娘如实回答道:“那个旗人嫌这里住着不舒服,要把房子卖了,搬出去住。”
曾澈淡淡一笑,什么住着不舒服,是过不下去了,只能靠卖房子维持,这帮旗人大爷,死要面子活受罪。
屋子里收拾得干净利索,窗前的小桌上放着几本书,陈恭澍随便瞅了一眼,发现其中竟有一本英文版的人体解剖学,不禁努了努嘴,向曾澈使了个眼色。
曾澈也看到了,淡淡一笑,说道:“当医生?也不错,以后呢,很有些方便。”
陈恭澍领会了曾澈话里的另一层意思,长期特工必须要有职业掩护,本来正规的训练当中就该有这个项目,但黄历除外,如果真的有这方面的爱好和专长,倒也不妨有针对性地进行培养。
“对了,黄兄胳膊上的伤不碍事了吧?”曾澈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