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萧让冷兔先出去。
冷兔看不出他的心思,急得咂了咂嘴,忍不住道:“小侯爷,我实话实说啊——论相貌,您比宝贝小姐的那个哥哥要稍微差一点点,但那个神仙哥哥为人特别小气,还和知秋姐姐闹别扭,这会儿走得鬼影子都没一个。哪像小侯爷您,为了知秋姐姐,四处奔波,还搁下那么多公务,专门为她译书。要换成是小的,我肯定是要小侯爷您这样知冷知热、真心实意的人,才不要那个什么项宝贵!”
梅萧“哈”一声笑,仰起紧实俊美的下颌,望着罗帐,自顾自出神。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冷兔听不懂他在吟哦什么,最后一句听明白了。也不知刚才的马屁有没有拍到对方心坎里,这小侯爷不会就此心灰意冷,放弃追求吧?
“小侯爷,人心都是肉长的,谁能无情?这会儿项宝贵不在,您替知秋姐姐多做些事,机会难得,她一定会感动的。”冷兔追着哄劝。
梅萧看也不看他。小兔崽子,算计到他头上来了。
“行了!你当本侯不知?知秋她不会来求我帮这个忙的,你自作主张来哄我,本该将你交给知秋治一治!”
冷兔惊得浑身一僵。
梅萧挥手叫他退下。“念你年少不懂,放你一马。出城的事,叫曹掌柜自己来跟我说。”
其实,这约等于是答应了。
冷兔松了口气,喜孜孜退下,刚出了棱花交椀垂幔的门洞,梅萧又幽幽的追了句话:“以后听你知秋姐姐的话,不要再自作主张耍小聪明,否则,我再不饶你!”
“哎——!”冷兔欢蹦乱跳的应着,早溜得飞快。
——
冷知秋在书斋静坐看书。
项宝贝托腮凝视着她,实在不懂为何这会儿她还能静下心来看那些枯燥的文字?她就一点儿情绪波澜也没有?一点儿也不着急?
“嫂子,我答应和你回苏州,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激动?不想着快点回去吗?”
“你愿意回去就好,不差这一两日工夫。我对照这番文研究一下,说不定自己就能将最后一页译出来,小侯爷病着,不好再去烦扰。”冷知秋的眼睛在译文和番书之间流连对照,随口解释。
项宝贝噎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她撅起嘴重重叹了口气。
“昨晚那样的事,嫂子你就没什么想法吗?萧哥哥他……他只要你一个人……他那样疯狂,好可怕……”
这回,冷知秋停住了,目光茫然怔忡,对着书案出神。
她也是个人,一个正值花季的少女,怎么会无知无觉?和项宝贝一样,她也深受惊吓,虽然惊吓的具体内容不一样。
天气渐热,人心烦躁。
心烦之余,冷知秋也来了脾气。“我能有什么想法?知秋不是物品,岂能想要便赠了他?这回要出城,还要求他——原本可以早些就走,都是被你耽搁的,这出城的事,你去求小侯爷吧。”
项宝贝见她这么多日子都好好等着,很有耐心,这会儿却发了脾气,埋怨起来,不由得也恼羞成怒。
“你既那么想回去,就该将我绑了回去!现在我好不容易下决心回家,你又不肯去求萧哥哥,我看你就是自己个儿想留在京城!”
冷知秋猛抬头盯着项宝贝,蛾眉扬起,眼中是两簇从所未有的冷火。
什么叫好心当驴肝肺,这回算见识到了!
“你说我该绑你回家?项宝贝,你不是我冷知秋的儿女,需要我如此管教么?!何况,我绑你回家,你又该如何恨我?你昨晚闯祸,你是害怕了,你可以坐在地上想哭就哭;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比你还小一岁!你当我不害怕吗?”
冷知秋的眼眶红起来。这么多日子以来,她憋着,把所有事情都淡化,想着得过且过,想着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些都不过是在给自己打气,细想想,又岂能没有一丁点委屈?
项宝贝扁着嘴,又要哭了。嫂子真的生气,她顿时感到心慌无助,无地自容。
不远处,由兴儿扶着,正在缓步走来的梅萧停住脚步。
冷知秋生了一会儿气,看项宝贝想哭又不敢哭出来的样子,她那绷起的双肩慢慢松了下去。
一声叹息。“你哥哥将你托付给我,全心信任,我亦是应承下来。既答应了,原不该再埋怨,对错都有我的责任。只是,宝贝你不该如此不懂事,不仅仅是我,还有你爹娘,都在为了你的事而烦恼,你除了想你自己的事,想你的萧哥哥,心里还有没有别人?”
项宝贝撅着嘴,苦着脸,垂眸不吭声。嫂子好凶,好严厉……比哥哥还会压人。
“好了嘛,其实,我也不是只想着我自己和萧哥哥啊,我也很替嫂子你和我哥哥担心的,只不过担心没用,帮不上忙呀。”
冷知秋瞪眼无语。
姑嫂二人把话说开,怒气也发了,安静下来,互相看看,才发觉,彼此都不过是身单影弱、不识世事沧桑的小女子,竟然就这样孤零零闯进龙潭虎穴一般的京城,说来真是连自己也不敢相信了。
“嫂子,我回苏州后,要好好给小姐妹们吹一吹京城里的事,羡慕死她们。”项宝贝托着腮帮子,想远了。
“能不能离开,还不一定呢。”冷知秋想着昨晚梅萧拼命喊她名字,死死盯着她的样子,顿时不寒而栗,他不会不放她走吧?“小兔去了这许久,怎么还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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