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本身,灭绝人性,毫无道理可言,但是对于战争,历代的人们总是保有着一种相当奇怪的荣誉感,并且因为这种荣誉感而产生了不同的阶级——因为战场上的战斗力强大,欧洲的骑士,日本的武士,都成为了凌驾于平民之上的特权阶级。或曰武士道,或曰骑士道,虽然内容的话的确是讲着“公正,忠诚,谦卑”之类的漂亮话,但是这些家伙们所做的事情不得不说都是一些不太漂亮的事情。
人是很容易被仇恨所操控而失去理智的生物,所以被仇恨驱动着的人们能够做出杀死同类的事情也是情理当中。而战场上的杀戮,则是完全的不涉及仇恨的无谓杀戮——你甚至不知道杀死的对手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或许他可能是入侵了领地并且造成了相当大破坏的暴徒,但是也有可能只是被领主赶上战场,家中还有老小的新兵。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夺取对方的生命这种事情,怎么看都没有道理可言吧?
但是总是有人希望能够在那种毫无光辉的战场上找到正义,找到值得称赞的地方,所以吟游诗人们赞颂着英雄,百姓们尊敬着武士,而大名们也同样的以“武士道”的精神来标榜着自己的精神。那种似是而非的东西,事实上除了因此而起的更多杀戮外,并没有带来任何救赎——大名之间攻伐劫掠对方领地是常事,在讨伐叛逆的时候罪及家人也是常识,所以对于这种精神的嗤之以鼻,景嗣也不是毫无理由的。
唯独,会有例外,可以说是唯一的例外。
对于战争当中必然存在的“恶”,景嗣所惯有的态度是承认并且承担,他自认自己不是好人,所以对于那些战争当中造成的死亡全部一力承担。他是一个比较现实的人,很清楚善恶之间的两元就好像是阴阳图案一样,相辅相成,去否定一面而只支持另外一面,这是不可能的。
通常的,可以实现的愿望,叫做理想;太过于远大的,不一定能够实现但是加以努力的话或许可能的愿望叫做梦想;而完全不切实际,真的不能够完成的愿望,叫做幻想。而理想,梦想,幻想,分别对应的也就是景嗣,信长,以及龙女这三种人,景嗣的愿望简单而实际,所以他只要是能够过着平淡的日常生活,他就能够过得很快乐;信长的愿望过于宏大,但是正是因为其宏大所以她本人也知道这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唯独只有上杉谦信,龙女的梦想,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梦想,但是也正是因为这种梦想的不能实现,所以这样子才会高贵吧。
正是因为遥不可及而去追求的人,或许有人称他们是笨蛋,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恰恰就是因为这些笨蛋,历史才会向好的一方面前进。这些就好像是追逐着太阳的夸父一样的人们,将自己的所有精力用在那种被称为“幻想”的愿望里,不惜燃烧自身的精神,恰恰也是让人感到感动的一点。
越后的士兵们说实话也并不是生长于穷山恶水的家伙,凭借着越后平原,这些衣食无忧的士兵们本来不应该是具有那种可以和甲斐山里人相媲美的决心的。而这一切的原因,也不过是龙女本人吧。在历来的征战当中,每一个认同了龙女梦想并且加以追随的士兵们倒下的时候,都会坚信着自己是为了“正义”和“义理”而牺牲的,也因为这种荣誉感,所以越后的人们会前赴后继的在毗沙门天王的感召下奔赴那些原本和自己不相干的战场。而这一切的话,则都是因为龙女身上那种近乎神明的责任感和光辉。
并非是因为越后军的强大所以才有了上杉谦信,而是有了上杉谦信所以才会有越后的军团。或许比起谋略上,龙女可能是比不过武田萌虎的,但是除了敏锐的战争直觉外,她所拥有的,就是一种能够激发人们心中最深处善良梦想的力量。对于很多武士来说,可能她也不懂人心吧,但是毫无疑问的是,在凝聚人心的力量这一点上,整个战国比龙女所做的更好了的。以至于若干年后现代的日本,不管是在越后还是在米泽。祭祀谦信公的活动都不会断绝。上杉谦信也一直以来成为了一种象征“义”的文化标签。
也正是因为这样,景嗣才从来没有否定过她那不可能实现的梦想,也从来没有妄想过自己可以让龙女放弃这样的黄粱之梦。因为没有了这样梦想的龙女,那还是上杉谦信么?或者说,还是一个挂着上杉谦信之名的人偶?如果真的希望她能够从这样的宿命当中摆脱的话,那么最好的方式接过她的梦想而不是否定。
穿着阵羽织,没有头缠着白布的女武士骑在马上的样子,相当的绮丽。但是这种绮丽,也是一种相当残酷的美学。将妙龄少女和菊与刀的人生联系在了一起的时候,很多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龙女或者萌虎,都是背负着如此沉重的人生。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有上天庇护着织田萝莉的说法在吧,毕竟只有她的身边,会有一个人成为她的盾和剑,去背负原来属于她的那份痛苦。而大概在另外的世界线,也会有属于其他人的好结局吧。
“景家,准备预设战场,预计交战的地方,应该是在越边川和荒川之间的平原,这里的地方,刚好适合大兵团展开,你就率领先阵布下营垒,等待着武田军抵达,一举覆灭武田北条,就在此战了。”
和武田家不谋而和的选择了决战一样,龙女也迫切的希望以一场决战开改变当下的态势——虽然越后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