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和帝是一个精明的皇帝,善虑人心、给人所求,精通平衡之术。
今年,五皇子封王开府,沈贤妃所出的两位公主也都赐了封号,得了皇产和府邸。沈阁老去世不满一年,津州内阁大学士府的封号还在,沈贤妃又要随皇驾省亲。这时候,沈家惹上两宗官司,还是涉及林阁老和沈阁老的陈年旧案,实在大丢颜面。但这颜面丢的不只是沈家的,还是皇家,也会影响五皇子的前途。
所以,皇上要把沈荣华和林家旧仆告沈家的案子押后再审。
朝廷刚给林阁老正名,又把林阁老的牌位供于奉贤堂众贤臣之首,供后世瞻仰祭拜。这时候把沈家和林家告上公堂,揪出林家旧仆被卖及林氏嫁妆被侵吞的旧事,会起到轰动效应,但也会影响林阁老夫妇死后的名声。这是万永琎对沈荣华说的话,他还说皇上要综合考虑,事关朝野人心,不会有所偏移。
沈荣华和林家旧仆状告林家、沈家,也连带裕郡王府的案子很快就会传得天下皆知。随后,朝野就会传出另一个声音,就是林阁老的后人恃宠生骄,伙同林家旧仆在朝廷给林阁老足够荣誉时告状是想跟朝廷要条件,让皇上难堪。这个声音若占了舆论的主流,沈荣华和林家旧仆就是有千般冤屈也受被人指责和唾弃。
万永琎让沈荣华审时夺势,劝她见好就收,以求来日方长。
今生前世,万永琎对她都不错,算不上深恩厚义,但总会在关键时刻表示他还关注她。沈荣华对他也心存感激,但他这翻话却让沈荣华心里很不舒服。沈荣华也知道万永琎对她无恶意,也是为她好,但她一时还转不过这个弯儿。
沈荣华在卧房里挪动了几圈,又站到窗前凝望窗外细雨飘洒,洗涤万物。她面色凝重,目光沉谨,脑海里却思潮翻涌,她在琢磨万永琎的话。
花晌死在她的剑下,虽说碧泉剑杀人无须偿命,在总会引来指责和报复。仁和帝说花晌死有余辜,就给这几宗案子定了性,也算给了林家旧仆一个交待。但这些都是有条件的,那就是沈荣华和林家旧仆状告沈家之事押后再审,至于押到什么时候,仁和帝没明说。或许这一押就是无限期,除非他们再找到新的契机。
同时,仁和帝又点明她是林阁老的嫡亲血脉,身份比林氏一族给林阁老夫妇过继的嗣子更为正统,还让她在奉贤堂开祭之日给林阁老捧灵拈香。确认她的身份,把捧灵拈香的重任交给了她,朝廷对林阁老的追封和赏赐,她也是第一受益人。这些都是她想要的,仁和帝给的很痛快,条件是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舅舅,你为什么不说话?”沈荣华很急躁,她想让林楠随便跟她说些什么。
“你不也没说话吗?”林楠正专心致志欣赏墙上一副名家画作。
沈荣华叹了口气,问:“舅舅,你觉得万永琎说的那番话隐含什么意思?”
“哪番话?”
“就是他劝我见好就收,以求来日方长的那番话。”
“你认为呢?”林楠微微一笑,向沈荣华走来。
沈荣华沉思了一会儿,说:“林家旧仆敲鸣冤鼓告状引起了轰动,接着他们又被刺、中毒,事情闹到一发不可收。我又带人到沈家砸了梧桐苑,杀了叛主的林家旧仆,为我娘洗清污名,讨回了公道,族长还做主让我继承我娘的嫁妆。紧接着,我又敲响的鸣冤鼓,告了林氏一族、告了沈慷夫妇、告了裕郡王府。我现在在想是不是我太着急了,想乘胜追击,把对打得一时无还手之力。可一不小心就给有心之人留下话柄,让人指责我恃宠而骄,倚仗我外祖父的英名闹腾。万永琎提醒我,就说明朝野有人在说这些话,我该怎么圆场、怎么弥补呢?”
“荣华,你比我想像得还要聪明,虑事周全、心思缜密不逊于我。”林楠满眼赞许注视沈荣华,“不要后悔以前做的事,吸取教训,同样的错误不要再犯第二次。林家旧仆和你先后敲鸣冤鼓告状,在某些人看来就有恃宠生骄的意思,就是在给朝廷难堪,朝野上下有些人对你有非议指责也正常。要想不让非议和指责占据传闻的主流,你就要想办法去圆场、去弥补。不管你做什么,想怎么做,舅舅都会全力支持你,你不要拘泥于别人的目光,尽管放开手去做。”
“我知道了,多谢舅舅。”
林楠拍了拍沈荣华的肩膀,微笑说:“你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我该谢你。”
沈荣华想了想,问:“舅舅,你是不是该再做一件轰动津州城的事,把我和林家旧仆敲鸣冤鼓告状的事暂时遮过去?这样就不怕有心之人指责我了。”
“做好事,趁圣驾来津州,增添喜庆。”
“那我要用心想想该做什么好事,如何引起轰动。”沈荣华长吁一口气,她心里有了谱儿,也踏实了,“舅舅,真的谢谢你,我知道你一直在帮我。”
接下来,她要思考如何为两次告状暂时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做事要把握好尺度,适可而止,见好就收,还要掌握传言的方向,一旦有不利的声音传出来就要及时去弥补、去洗净。这些事说起来都不容易,做起来就更难了。
沈荣华相信自己能做好,因为她很聪明,还因为她有一个坚实的后盾。
林楠坐到大炕上,笑问:“荣华,你为什么总说要谢我?”
“被花晌雇用的那八名悍匪在公堂上跟花晌反目,供述指认了花晌众多罪行,这难道不是舅舅从中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