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姐点了点头,慢慢地弹了起来,曲中竟带着一丝丝松树的清香,吴节的心情也随着这音乐慢慢地平静下来。
这个时候,胖子已经喝了两杯茶,身体通泰了,可汗水却出了一身,站起身来,叫声:“好热,我去院子里吹吹风。”就大步走了出去。
吴节和唐小姐互相看了一眼,这家伙毕竟是个大毛孩,让他在这里静坐,比杀他头还难受。
随着那阵让人不由自主安静下来的乐曲慢慢渗透进人的心肺之中,屋中再没有半点其他声息,只那口红泥小火炉上的陶壶在袅袅地喷着白气。
唐小姐的琴音中有一种不可名状的魔力,这首普通的曲子落到她手中,弹得平和典雅。
吴节虽然对古琴不太精通,可听了半天,突然发现,这曲风却在听众不知不觉中有些变化。那掠过山岗的松风却逐渐变成暖洋洋的春风,吹过绿草,抚过红花,让人懒洋洋地提不起劲来。
再回头看去,那黄老太监已经将手支在下巴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吴节本听得身体有些发软,这事却猛然惊醒,嘴唇微微动了动,想要说话。
唐小姐却摆了摆头,眼眶却有些湿了。曲子又是一变,变得古风盎然。
吴节仔细一听,却是《草虫》。
喓喓草虫,趯趯阜螽;
未见君子,忧心忡忡。
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
……
听那蝈蝈蠷蠷叫,
看那蚱蜢蹦蹦跳。
没有见到那君子,
忧思不断真焦躁。
……
这曲子选自《诗经?秦风》,写的是一个妇人思念远在战场上的丈夫。典型的秦地民曲,赳赳老秦,即便是这种述说心中思念之情的乐曲,依旧热烈大胆而直接。
……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
未见君子,忧心惙惙。
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
吴节将眼睛闭上了,泪水却在里面不住打转,却如何敢流泻而出。只觉得鼻子也酸了,喉咙也堵了。
唐小姐弹完这两段,就进入了结尾部分。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
未见君子,我心伤悲。
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
……
如果我已见着他,
如果我已偎着他,
我的心中平静了。
是啊,只要能见上一面,心中就平静了。她这是对我充满了信心啊!
吴节默默站起身来,将唐夫人写的字条放在茶具下面,站起身来,一作揖,深吸一口气:“多谢不二仙师指教,吴节受益良多。我有一件最最要紧的事去做,这也是一个男儿必须做的。就此告别。”
“好,今天就到这里,吴公子在琴艺上悟性不错,以后若有闲不妨再过来学习。”
“最近不会再来,马上就是乡试,吴节誓在必得。”
唐小姐脸上露出欣慰之色,也起身一福,再不说话。
“要回去了?”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边睡觉的黄锦突然睁开了眼睛。
吴节这才发现这老太监眼睛里全是精光,哪里还有半点睡眼朦胧的样子。看起来,这黄锦刚才一直在装睡。
吴节心中一凛:这就是个人精。
“终于可以回去了,这个时候还赶得及谭纶那边的文会吗?”陆畅还是有些不死心。可看了看天色,他就知道自己多此一问。
已经快到半夜了,现在大约是后世北京世界晚上九点左右。
古人都有早睡早起的习惯,尤其是官场中人每天凌晨四点就会起床,好去衙门点卯。因此,晚上九到十点就要上床睡觉,这叫人定。
陆家乃是豪门,也有同样的规矩。
至于王府,也是如此。
刚才在绿竹观耽搁了这么长时间,这个时候,那边的文会应该已经散了。
陆胖子也是没有办法,就从吴节和黄锦出了陆府。
黄锦的手下也是乖觉,早早地叫马车停到另外一头一条僻静的小巷里。
出了陆府,陆畅正要工吴节和黄锦拱手做别,却见一乘马车嚣张地冲过来,“吁!”一声停到陆府门口,撒下一片酒气。
就看到陆轩和林廷陈兴致极高地从车上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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