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时的成都并不像后世那样满眼都是高楼大厦,房屋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这年代,地价便宜,即便是普通百姓也都是独门独院。因此,吴节所住的这间客栈占地很大,好几个院子,这个时辰,大门口的门脸自然已经关了。
住在店住的客人晚归,都要从侧门进入,也有一个小二看门。
吴节和蛾子走出客房,就看到那小二叫嚷着张开双臂拦住一林知府和杨宗之。
林知府穿着便装,小二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死活不放他们进来。
林知府和杨宗之是有身份的人,自然不会同他计较。
却惹恼了他们后面那条汉子。
那汉子也是一身便服,看起来雄壮威武,应该是衙门里的人,这一点可以从他腰上挂着的牌子和铁尺可以看出去。
那汉子因为站在林知府后面的阴影里,小二一时间也没认识出来。
见小二不肯放林知府他们进去,汉子大怒,上前就是一记耳光,只说了一声:“滚!”
小儿吃了一记耳光,抬头看去,吓了一条:“武班头……你你你,怎么是你老人家。”
武班头:“滚一边去,我家老爷要来找一位姓吴的公子。”
“你家老……老爷。”小儿更是惊骇,慌忙逃到一边。
吴节有些乐了,上前长长一揖:“新津县童生吴节,见过林老大人,见过宗之先生。”
“快快请起。”林知府上前一把扶起吴节,微笑道:“前些日子,本官见到你在唐家诗会时所作的那诗一词,只觉得字字都入了心,畅快已极,尤其是那一首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写尽了世间的兴融更替。本以为我府至用修先生之后,又出了一不世出的奇才。只可惜,后来又有谣言说你那一诗一词乃是唐家小姐所作。本官不觉大为失望,也深为鄙夷,故决定今科府试绝不录取。今日夜宴之上,吴节你那篇文章作得高妙,抄袭谣言自然不攻自破。看来,是本官误会你了,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吴节有些不好意思:“晚生当不起。”
他暗自松了一口气,也暗自欢喜。看样子,这一科府试应该没问题了,既然连知府大人都亲自过来了。
杨宗之哈哈一笑:“春夜寒冷,难道吴节你还让我等站在这院子里说话不成?老朽年迈,经不起风寒。”
吴节忙道:“知府大人、宗之先生,请屋里坐。”
三人哈哈笑着,朝屋里走去。
杨宗之指着吴节:“吴节,某路上同知府大人说起你棋艺高明,知府大人不信死活要来同你手谈一局,等下你可不能留情。”
其实林知府就是一个臭棋娄子,刚开始布局的时候还有模有样,到中盘时,就有些崩溃的迹象。这家伙的计算能力实在太差了。
同他对奕,下手自然不能太狠,至少不能让他输得太难看。
所以,吴节故意卖了几个破绽,让林知府的场面看起来好些。
可林知府的心思好象并不在棋盘上,一边下棋,一边于吴节攀谈,颇有些考较他学问的意思。
吴节这段时间在现代社会刻苦攻读,也看了不少后世国学大家的文章,随便摘录几句,对古人来说都是新鲜已极。
“呵呵,吴节你颇有些奇思妙想。初闻,甚至荒唐不经。可仔细一想,却也契合圣人本意思,假以时日,再经过人事历练,未必不成一代大家。”林知府连声夸奖,又笑道;“做学问,我朝已有不少博学鸿儒。前有王阳明,如今又有徐阶徐阁老。可论起诗词,却没人能比得上你,本官倒愿意你能多写些好诗好词。”
“诗词不过是小道,要想做出一番事业,还是要过科举这一关。”吴节解释说,自己身世坎坷,时运不济,只有科举这条路可走。
听到吴节这话,又想起吴节父亲的惨状,林知府有些黯然:“你父也是为国为民才惨遭不测,科举一事也不用太过担心。以你的文章,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此次府试,总归有你的名字。”
听到知府的允诺,吴节一颗忐忑的心总算落了下去:“多谢府尊垂青。”
林知府:“也不用谢,本府不过是秉公做事行事而已。”他摆摆手:“今日只谈风月,就不说其他了。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哎,你小小年纪,怎么会有如许感慨?”
吴节:“大人误解晚生的意思了,晚生这一句的意思是,所谓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并不是让世人醉生梦死,得过且过。而是说,这人生虽短,却也有很多欢乐和有意义的东西值得珍惜。”
杨宗之笑着插嘴:“读一篇文章,字句尚在其次,得看通篇气韵。”
林知府省悟:“我倒是想差了,一篇文章,首重气韵,其次是形,最后才是字句文笔。吴节这文通篇都是潇洒欢娱,哪里颓丧失落了?”
看着安静从容坐在面前的吴节,林知府心中感慨,这少年如此年轻,却又如此出色,是他所认识的人当中最有才华的一个。
难道这世上真有天才一说?
又下了一步棋,说了几句话,林知府突然想起一事:“今日的夜宴也甚是奇怪,平日间碰到这种文会,士子们一个个奋勇争先,怎么反相互谦让起来,让人看不明白。”
杨宗之笑道:“有大人从弟在,谁人敢造次?况且,马上就是府试了。”
“啊。如此说来,他们是……他们是……”知府气得脸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