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有几分能信?”
胡来三人离开后,燕真一直挂在脸上的笑意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慎重,似乎是他说的每一个字,都经过再三的思量和斟酌。
福伯目光闪烁,望着胡来消失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他才收回目光,说道:“不知道。”
燕真微微叹了口气,继续问道:“燕清歌和燕无双,虽然属于我们燕家的私事,但是知晓这件事的人,也不在少数。”
福伯抬起头,看向了燕真,“少爷,假若在刚才,你能识辨出来他说的话是假话,你会怎么做?”
听到福伯的话,燕真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仔仔细细的思索了许久。
约莫过了盏茶功夫,他才摇头答道,“我也不知道。”
“少爷明智。”福伯的声音压低了几分,甚至还带着一丝颤抖,“刚才少爷要是悍然动手的话,现在我们两个多半已经是身首异处。”
嘶——
燕真倒吸了一口冷气。
福伯很少称呼他为少爷,但是一旦以“少爷”的称呼来和他说话,就代表着事情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
“那两个人,能够威胁的到你?”燕真沉声问道。
福伯在燕家,算不得什么,但是一身修为也绝对不弱!燕真这些年来走南闯北,之所以能够安然无恙的活到现在,福伯绝对功不可没。
“不是能够威胁到,而是能够杀了我。”福伯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却又很快被掩饰了下去,“在那两个人的身上,我感受到了一股令人颤栗的气息。那是单纯为了杀戮而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气息……”
主仆两人之间,再度陷入了沉默。
胡来一行三人离开别院后,同样是面色沉重。
张易之和云天明的脸色并不好看,但是他们更多的目光是看向了胡来。
从万象城、千山城、玲珑城、迷幻城……胡来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张易之和云天明都可谓是了若指掌。
他们很清楚胡来心中的那种执念,也很明了燕真的话,代表着什么。
一座城,城内全是同名同姓的人。
即便是当年的燕清歌天纵之资,惊才绝艳,但终究那个时候,不过是十多岁,乍然抵达那样的一个地方,足以令人崩溃。
她,还安好么?
燕清歌的故事,张易之几人也有所听闻,尤其是虹引仙路丹成绝品,简直惊世骇俗。
甚至,在张易之的心中,隐约有种猜测。
胡来是朽木体质,这一点张易之也是有所耳闻。朽木体质不能修炼,这是修界的铁律。故而虽然明面猛进,但是在这背后后多艰辛,曾经受过多少苦难,张易之相信若是说出来的话,足以令人心悸。
是什么支撑着他走过那些黑暗无光的时间,又是什么让他坚持了下来?
问题的答案,张易之早就知晓。
只是,他没敢说出来,也没敢让自己去相信这个事实。
毕竟在张易之看来,建立在这样基础上的信念,固然美好而纯粹。可纯粹很多时候,也就意味着太过于飘渺虚幻,甚至有些单薄。
两个涉世未深的小毛孩,前前后后在一起的时间,总共才多长?
人心变幻,世事无常,张易之见过太多的悲欢离合,也经历过太多的人心叵测。
否则,当年他也不会因为和胡来短暂的几次接触后,就毅然脱离了鉴宝阁,尾随胡来。其间固然有胡来能够帮他除掉体内的寒毒,但更多的是因为张易之觉得自己累了,在生命即将终结的时候,和一些简单的人相处,不会让他觉得那么劳心费神。
“胡少——”张易之开口喊道。
胡来闻声止步。
“有些话,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张易之踟蹰着,这些话,不说出来憋的慌,说出来却又有可能会让胡来有些难以接受。
“说。”胡来说道。
“燕姑娘和你之间的情谊,我相信当年绝对是生死至交,比我们之间的这份交情,更加深厚真挚。”张易之低声说道。
当他说出这段话的时候,张易之几乎能够想象,假若是现在那位燕清歌出现,让胡来动手杀掉他张易之,极其有可能是胡来连理由都不会问。
心中黯然叹息了一声,张易之继续说道,“但是,现在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很有可能那位燕姑娘已经变了,变的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所以——”张易之顿了顿,“无论将来你们相遇发生了什么,我都希望你不要沉沦,不要悲观厌世。”
云天明同样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大家都是这样想的。”
胡来耸了下肩膀,摊手,“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她都是我妹妹。我能够有今天,能够站在这里和你们成为朋友,就是因为她。我这一身修为,都是因她而来。”
“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张易之摇头,“你闭关的那十多年里,大伙探讨过这个问题,我们都认为,你之所以有今天,不是因为谁,而是因为你自己。”
“你的每一分修为,都是来自你自己的努力;你的每一次进步,都是因为对你自身的肯定;你的每一次突破,都是因为不懈的坚持和拼搏。”
“燕姑娘是对你很重要,甚至重要都超过了你自己。但是她是她,你是你。她无论如何变化,那是她的事情。我们只是不希望你因为她的变化,搅乱了自己的道心,让自己的毕生修为付诸东流。”
胡来眉头紧锁,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