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之澜说得是随意,但屋子里除了他没有人真的随意。
崔牧阳为了帮李束樘和李留云这对叔侄,经常要在东瀛接洽做生意,李留云当初又是鹤之澜的幕僚,不管背地里这些人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反正对于崔牧阳来说统统就俩字,主子。所以他态度恭敬,是真的恭敬。
而林杝被李留云追杀到天涯海角,她可不觉得今次和李留云有一腿的鹤之澜坐在她对面是顺便路过。她即便没来过东瀛也清楚东瀛的大皇子最应该待在的地方是国都,都城距此地少说有一天的路程,鹤之澜能在此时出现也只能说明他是守株待兔,瓮中捉鳖,熏沐楼在这里头少不了参合和勾结。
于是林杝今日最后悔的事情便是忘记戴好面纱再出门。
严安对鹤之澜毫无印象,不过看到鹤之澜那张娘里娘气的脸,心底有一丝丝不舒服。这人和人之间也要讲个缘法,一种感觉,比如他见到林杝,哪怕失忆,哪怕被这女骗子骗了两次,可就是讨厌不起来她;然,此人往他面前一站,什么都没做可他心里头就是讨厌,就是喜欢不起来。
鹤之澜风姿绰绝,在桌子边自顾自饮茶,举手投足有股浑然天成的贵气。他等了会儿,见气氛沉闷诡异,抬眸瞟了站着的林杝一眼,眼里透露着些许好奇,最后打破沉默道,“这位姑娘瞧着不像本地人,来我东瀛玩的么?”用的还是标准的瑞昭语。
你说他这话说得像不像人话,玩的么?分明已经知道林杝的来历还这般装腔作势,四小姐心中一阵不爽,对东瀛大皇子的感觉一瞬只剩下两个字,傲娇。但面上你作死也不能和地头蛇抬杠,她低头柔顺回答:“什么也瞒不过大皇子的眼睛。民女瑞昭京城人士,来东瀛不为游玩,只是恰好途经此地,一会儿便跟船出海。”林杝现在只希望神户三郎他们别弃她而去。
“哦?”鹤之澜换了个坐姿,“你们中原有句老话叫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今日姑娘十分合本宫的眼缘,不若留下来多玩几日,本宫包你玩得尽兴。”
林杝头皮立即一阵阵麻冷麻冷的异样袭来,玩得尽兴?估计留下来得被他玩死。四小姐躬身站在那儿连腰板都不想挺直,就面朝地沉默无语。看得崔牧阳很揪心。怎么说林杝也是兄弟的妹妹,见小白兔快要落入狼嘴巴里,理应帮她一把。可他在东瀛就是做做生意,崔家听命的是李束樘,鹤之澜与李束樘的势力隔了几层关系,要替林杝求情有些困难。
严安失了忆,不像崔牧阳有那么多顾忌。他再生林杝的气,这会儿倒是不计前嫌,开口保护她:“多谢大皇子好意,小人与表妹还……”有要事在身,不便打扰。
话没说完,外面有个侍女走进来。丫儿不管里头是什么情况,自顾自对鹤之澜说起话来,“大皇子。雪球儿醒了。”她手里抱着一只身材肥胖的波斯猫,任由侍女抱着,一副享受的样子,雪白的绒毛加之一身的肥肉,实实在在地猫如其名。
某人也被这猫实实在在震撼了一记。她呆若木鸡地站在那儿。感觉头顶的天和脚下的地相反方向旋转,而自己处在中间的身子和心肝便都被扭成了麻花。
一年前那个月黑风高之夜所发生的一切仍然历历在目。白猫危急关头为她挡去致命一箭,落入池塘里没有踪迹。她来不及去救他……因为这件事情,林杝在这一年里甚至留下了心理障碍,但凡看见白色的肥猫都会跑过去研究一番,对着它们说话,小声呼唤“王爷,王爷,是不是你”……柳绵以为自家小姐魔障了,可林杝就是想看看那猫儿是不是那个人……
她对李束樘的命运有太多的猜测,但不敢对其中任何一种可能妄加断论,总是忍不住留意白色的肥猫也不过是她的一丝希冀,无论是猫还是人,只希望李束樘可以平安活在人世间。而就在半个时辰以前,她已经相信瑞昭那个霸道冷酷的七王爷正在他的王府里过回了锦衣荣华的生活,半个时辰以后,鹤之澜的侍女却抱着一只和雪球儿一模一样的肥猫……
林杝肯定鹤之澜是故意的!
鹤之澜对李束樘非人的过往一清二楚,所以特意安排了这一场戏给林四小姐瞧,看着她的反映或许是他今日心情特别好的原因之一。
可林杝就算心里清楚鹤之澜是在耍她,依旧控制不住脚步,微微颤抖着举步朝白猫而去,她想万一,万一真的是李束樘,她可以救他一次,还了那一份人情,那么以后想起这个人的时候,心情不会那么复杂。
鹤之澜看着林杝,眼角都有丝丝鱼尾纹被挤出来。他当然知道李留云要杀这个小女子,不然今天他也不会出现在此地看好戏,可李留云要杀的人,不一定是他想杀的人,鹤之澜就是好奇,那个长相只能算清秀却搅得三国为她上山下海疯找的女人,究竟有什么样特别的能耐?
今日一见……还是没有特别的感觉。
林杝嘴角牵起一丝强笑,对鹤之澜道:“大皇子的猫儿养得真好。”她很想出手摸一摸雪球儿的脑袋,最后的理智阻止了那样鲁莽的行为。
大皇子心如明镜,朝侍女示意,让她把猫交到林杝手里,嘴上说:“林姑娘既然喜欢这猫儿,可要留下来多与它玩几日?”
怀里沉甸甸的感觉传递到林四小姐心中,心肝也被什么东西压得喘不过气,雪球儿双色的眼睛正在看她,从来都是不把愚蠢的人放在眼里的高傲,同她那个女尊国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