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泪从她那像是蒙着一层翳的双眼落下来,落在亦难的手中,好像珍珠一般。亦难低头看着手中的眼泪,只觉得眼前这个一向坚强也顽劣的少女此刻如同传说中大海里的鲛人,滴泪成珠,悲伤无助。
他宁愿被她取笑戏弄,也不愿意看着她如此悲伤,甚至宁愿替她承受这份痛苦。
亦难轻拍着她的背,用着平淡的语气郑重地说道:“我不知道,但是青儿姑娘放心,我会倾尽我所有的力量来治好你。”
清妍被他这么轻拥着,听着他的话,失明的悲伤突然被冲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熟悉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她在很久很久以前做的一个梦,好似前世今生般的飘渺。
梦里有眉目清奇如画,面容轻佻邪魅的男子倾尽天下,倾尽此生所有来换一个眉间有着朱砂的女子的欢笑喜乐。
所以,她也渴望这种爱情,渴望这种温暖,渴望有这样的一个人可以将她的心妥帖地保管好。没有风吹雨打,没有乱世飘摇,没有浮华跌宕。只是无条件地单纯地因为她只是她而对她好。
午后金色的阳光透过雕花的木窗穿过来,照在亦难出尘的身影上,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亦难身前做着清妍,神态不再焦躁而是安详。
亦难小心地给清妍的眼睛覆上敷了草药的白绫,有清幽的檀香从他的宽大的袖袍一直传递到清妍的鼻尖。亦难边缠边问道:“青儿姑娘,小僧缠得紧吗?若是姑娘有什么不适,可千万要说。”
清妍抿嘴笑,说道:“阿难你不用那么紧张,不紧的。”
亦难腼腆地笑笑,然后在她的脑后把白绫轻轻束成一个结。青丝如瀑垂在腰后,用一根素色的丝带轻轻缠住,一头乌黑的长发上上下下的亮色竟只是那打结的白绫,那素色的发带。
清妍坐在椅子上,感觉眼睛上一阵冰凉,她轻轻说道:“阿难你是怎么知道如何去配这草药的?我现在感觉眼睛上一阵凉凉的。”
亦难也坐下来,微笑着说道:“你眼睛之所以看不见,是因为有毒液在你眼睛中,现在我需要做的就是将这种毒液一点一点排出你的眼睛外。”
白绫覆在清妍的眼睛上,露出光滑的额头,弯翘的鼻梁,尖尖的略带婴儿肥的下巴,随着她嘴角的轻抿,有浅浅的梨涡在她脸颊边荡漾,看得亦难出神。
清妍笑着问道:“你没有问题问我?”
亦难摸着光滑的头,说道:“曾经我也疑惑过你的身份,分不清你到底是少女青儿,还是我在大雁塔遇见的金燕子,但是后来我又想通了。”
清妍嘴角一挑:“哦,想通什么了?”
亦难腼腆地笑,说道:“人的身份有很多个,但我觉得,不管你是金燕子还是青儿姑娘,你都是亦难的朋友。朋友间的帮助,本就是应该的,所以青儿姑娘不必太介怀。”
清妍笑笑,他总是一个会为他人着想的人,不计较他人给自己带来的麻烦。
亦难转过身将一直烧着的药壶端出来,拿着帕子抱着壶柄,将药倒在一个碗中。他将碗端给清妍,说道:“青儿姑娘有外伤在身,外伤易感染,所以还是需要服药。”
清妍一听喝药,鼻子都皱成了一团,头摇成拨浪鼓,说道:“阿难你放过我吧,从小到大我都讨厌喝药!”
亦难不理她的央求,说道:“良药虽苦口,但是利于病。而且药还是趁热喝,凉了会更苦的。”
不想再听他喋喋不休,清妍脸一虎,没受伤的那只手伸上来不再没挑三拣四的,接过药碗,却手上无力,险些将药洒了出去。
亦难蹙眉,帮扶了一下,将药送到她嘴边。
清妍闻着药味便能想到汤药的苦涩,面容一皱,而后一咬牙低头就着他的手将药喝了下去。药滑过她喉咙时她的脸皱成一坨,差点将刚喝下去的药吐出来。
见她要吐出来,亦难眼疾手快地手拿一颗酸果子放入了她嘴里。果然,一片酸涩将口中原本的苦味给盖了下去。
亦难笑着说道:“怎么样,苦味有没有减一点?”说着,有从桌子上拿起一颗酸果子送入她嘴中。
清妍勉强点点头,说道:“苦味是减了很多,但是牙快给我酸掉了!”
亦难好脾气地说道:“这个方法是我师父教给我的,我小时候经常生病,但是也不喜欢吃药,我师父就是用这个方法让我把药吞了下去!”
清妍听着他的话,扑哧地一笑,绽开如同花一般的笑颜。
亦难拿起佛经,问道:“青儿姑娘,你一向比我聪明很多!这佛经中我有一句话读不懂,你帮我解释一番如何?”
清妍点点头,说道:“好吧,我尽力!”
亦难轻声说道:“佛家有云:一念般(bo)若(e)生,一念般(bo)若(e)绝,是什么意思?”
清妍很艰难地从他的发音中分辨着字形,然后问道:“你是说‘一念般(ban)若(uo)生,一念般若绝’吧?”
亦难固执地说道:“可是我师父就是这么教我们念的,连这里的方丈大师也是如此,应该不会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