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心里面最不堪一击的脆弱,我小心翼翼地隐藏了十几年,藏得我几乎都忘记了这脆弱带来的疼痛,藏得我几乎都快忘记了自己姓许不姓曾。这就像一个魔咒,不想它的时候就藏着,一旦想了,眼泪就流下来了。
我明明没有一点伤痛的感觉,也明明没有一丝想流泪的冲动,偏偏,眼泪就下来了:“在曾家,我一直都用最高的要求来要求自己,我一直都很害怕我有哪一天做得不好了,他们就会把我送回去。我记忆最深刻的一次就是读初三时的第二次全校模拟中考,我考了全校第二,那是我第一次考第二名。我记得那天放学我完全不敢回家,不敢把成绩单交给他们看,放学之后,我就顺着公路走啊走,别人问我小妹妹你怎么不回家?我都不敢说我是不敢回家,就说自己是快到家了,实际上,我走着走着,就偏离了回家的路线。但后来天黑后,我还是回去了,因为我走着走着就发现自己除了曾家,根本没有可以去的地方,那个家对我而言,只不过是收容我的一个地方,连家都称不上。”
那天我回家之后,被骂了两顿,一顿刚进门的时候被骂了,爸妈根本就没有想过我为什么回家晚了,在他们看来,只要回家晚了就该骂。看到成绩单之后又被骂了一顿,因为我跟第一名的差距不是一分,而是十分。
“你知道我有个弟,那是他们亲生的。从小到大,爸妈都对我弟说,你看你姐以前学习成绩多好多好啊,你怎么就不学学你姐呢?”我苦涩地摇头,想想那小我十三岁的弟弟就头疼,“我弟恨死我了,如果我现在回家,他一定很开心,因为他终于有机会骑到我头上来了,而我爸妈,也会打死我的。反正不是他们亲生的,打死了也不会心疼……”
夏虹听得都哭了起来,紧紧地抱着我,把头埋在我肩膀上哭:“别说了,你别说了。你到我家住,我养你!”
***
后来,我去了夏虹家。
夏虹是一个想象力极为丰富的小女人,一路上我一言不发,她却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连我娃儿的未来都想好了。
我听得忍不住侧头微笑,心中柔软的地方被击中,感觉留下这个孩子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我总是不敢,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一个妈妈,也不知道以后该如何向孩子解释他爸爸是谁。
可是,我又是舍不得的,不知道这一场官司打完之后我还能剩什么呢?曾家是不能再回去了,也不会再有人娶像我这样声名狼藉的女人了,也许,我就只剩下孩子能和我一辈子都不分开了。
走在去夏虹家的路上,从小到大二十多年的事情恍恍惚惚地从我面前闪过,我忽然间明白自己要怎么做了。
沈方对我说的那番话让我犹豫了,但犹豫的原因不是因为我还爱着冯岭,而是我渴望有一个家,一个温暖的、永远都不会将我锁在门外的家。
“我要留下这个孩子。”我坚定地和夏虹说,“我决定,就算做单亲妈妈,我也要留下他,为了我的自私。”--6915+dc+24954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