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准备踏入屋中,听得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世衍转身望去,原以为是主子回来了,不料却对上了那几日未见的少年。
脸上一喜,“红尘公子,你来了!我家主子刚找你去,看样子你们是没碰上了。”
闻言,红尘微讶,没想到师兄会前去寻自己,“既然如此,那我还是先在里头等师兄回来好了!”这几日,他也很是想念那紫檀香。
见红尘步入屋内朝书案走去,世衍顿然觉得,这寂静了数日的屋里终于又正常了起来。
他还是赶紧去把主子找回来吧!
如此一急,世衍速然转身,一心只想将这消息告知主人。
急切的心带动了步伐的加快,道路的另一端,同样是急速脚步,却是带着疾风似狂的愤火。
还在思索主人会去哪里,视线一抬,恰巧见赫连然熙的身影出现在拐角处。
“主子!”
一见到自家主子,世衍立马将消息带上,“主子,红尘公子来了,正在屋里等---”
红尘二字顿然入耳,只见赫连然熙双眼一眯,身形一闪,刹那间消失在世衍跟前。
宣纸平铺,笔尖点墨,闻着离别数日的紫檀木香,红尘心情大好,浮在心口数日的那一点闷意瞬间扫荡无存。
染月受伤的第二日,师父便单独将他唤去,唯恐是染月的伤有了什么差错,可得知的,竟是那样一番意外。
原以为半年之后,这紫莲心花一开,便是自己与家人相逢之日,怎奈何,等到的却是这紫莲心的突然凋谢。
紫莲心花谢,那他受损的身子,又该如何是好……
面对师父们的自责懊悔,他笑颜安抚,可内心里的愁苦绝望,却只能深深埋cáng_dú自饮下。
这几日,他一人呆在药房中静思。心想的,皆是家人的模样。
家人的那份迫不及待,她从未忘记,时常寄来的字里行间,无一不是对团圆的祈盼。
爷爷,爹娘,哥哥……
离别数年,遗憾的是,相逢那日,只怕见的仍旧是那残缺不全的尘儿了……
然而,相信不管尘儿变得如何,仍旧是你们最为疼爱的尘儿,对吗?
与其为这已无法改变的事情而自哀自怜,何不大方接受,继续他短暂而精彩的人生。转念心想,如此也好,既然已无留在此地的理由,几日后他也该下山与家人永聚。
便是这样的想法让红尘褪去心中那份低愁,一身从容踏出药房后便前来南院。
沉沉顿足,赫连然熙伫立在门前,随身而起的风扬起足边尘沙。视线一定,就见那红白相称的丑颜正扬着几分释然笑意。
这张脸,真叫人想一掌毁了去!
心,虽是如此一想,赫连然熙却是步步沉缓,朝那人走去。
感觉到前方有异,正准备落笔的红尘抬首一望,见是师兄归来的身影,眉开眼笑,“师兄,你可回来了!”
慢步的身影,低垂的眼眸,不回不应,只是沉了气渐渐靠近。
“师兄,今日就不邢肟次业纳剿画如何吗?现在我就给你画一幅!”
说完,红尘便埋首动起手来,为曾经应下的诺言作画。
眼前,是对自己千依百顺的身影,脑中,是园中那突然入耳的真相。原以为这世间真有一人能与他人不同,怎料不过是自己的一念错觉。
“公子肯定是知道我们都不喜欢他,又看他一个人孤单怪可怜的,所以才会不计前嫌对他这般好吧!”
缓缓握起的右掌,随那一语全然浮起的愤火,刹那间化为一掌,只求毁灭。
“砰!”
纸上一笔尚未完成,突来的一股掌力,将红尘身前的紫檀书案震成了粉碎,手中墨笔在惊诧间落了地。
“师……”
眉眼一抬,对上的,却是那欲杀之泄愤的眼眸。
“给我滚出这里!我赫连然熙,就算一人孤老,也不需要你这丑人的同情!”
那森冷的双眼早已不再静然如冰,蒙上的是那被骗的愤恨。
“同情?”
红尘不解,更不明白师兄突然这番愤怒是为何故。
那薄唇冷哼一声,眸底是他人无可超越的高傲,“听着!并非是这天下人惧我离我,而是我不屑于这天下!只有悲凉的人才需要他人怜悯,收起你那份虚假,立马离开!”
红尘仍旧坐在圈椅上不动,只是眨了眨双眼,看着跟前那一身怒意的师兄。
“师兄要我离开,我自是无话可说,但在我离开之前,师兄可否告知,这同情之说从何而来?”
见他仍旧不肯承认,赫连然熙反问将话说白。
“那我问你!这些日子为何百般依我?我伤你在前,为何不对我生恨?龙阳之好,师弟等人对我避而远之、师父令我不得归山,你明知此事,为何还要强迫自己前来靠近!”
这回,红尘总算明白了。
虽然这事情想来有些离谱,但没想到向来如冰山一般的师兄也有如此激愤的一面,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噗!”
像是听到何等有趣的故事,只听红尘扑哧一声,竟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感觉到师兄话中抑制的杀意,红尘连忙收起了笑,但眼中仍残留着几分笑意。
“我只是觉得,像师兄这般聪明的人,竟也会问如此幼稚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