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海棠花在院子里正盛开,树下青色的草地上,一个黑头发的少年倚着树干好梦正酣。

微风轻轻吹拂着他柔软的发梢,美丽白皙的脸庞上两排浓密的长睫毛正微微颤动,而红色的嘴唇孩子气地嘟起着,分外可爱。少年身穿白色的短袖衬衫,露出了光洁的手臂,青涩纤细的四肢舒展着,膝盖上摆放着一本打开的植物图鉴,此刻,书册正随性肆意地在风中哗啦哗啦翻过一页又一页。

清癯的男人无声走近,一双温柔似水的浅绿色眼睛里,看着树下沉睡的少年满满都是溺爱。他蹲下/身,在一旁面带微笑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伸出霜雪般苍白的手指,小心翼翼将飘落在少年长睫上的一小片海棠花瓣拾起。

“嗯……”眼前落下的阴影让少年迷迷糊糊地发出一声呓语,眼看就要苏醒过来。

“霄霄……”发出一声喟叹,脸色同样十分苍白的男人蹙起眉,似乎有什么难以决断的事情困扰着他,僵着手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不舍地揉了揉少年满头的发丝,语带调侃地凑近少年耳畔轻声开口道:“小懒猪,睡觉口水都流下来了——”

而被唤醒的少年,缓缓睁开了那对与男人如出一辙的绿色双眼,脸上还带着丝初醒的红晕,呆呆擦了擦嘴角,在看清面前人之后,欢呼一声彻底精神过来,伸手就扑进了早有准备张开怀抱的男人怀中。

“爸爸!”

“这么大了还爱撒娇。”话是如此,男人的双手却毫不含糊地接住了少年扑过来的身躯,后背由于冲力抵在身后的褐色树干上,抖落了满树正盛放的洁白花瓣。在海棠花雨中,男人轻轻拍抚正搂着他脖子不放的少年的脊背,笑眯眯却语带感叹地说:“爸爸快抱不动你了。”

感觉自己被嫌弃了,于是少年赌气似的抱得更紧,把脸鼓成一只小青蛙,埋在男人怀里瓮声瓮气地开口:“爸爸你好慢啊,离开那么久才回来,我好想你。”

“爸爸也想你……”摸索着怀中最心爱孩子细软的黑发,男人简直快忍不住哽咽,闭起双眼压抑住面上几近溃堤的悲伤,半晌,才沉下声来对少年慢慢哄骗般说着:“可是,爸爸要工作,要赚钱养霄霄啊。看,爸爸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伸出手将指间挂着的小东西在他面前晃了晃,果然,心地单纯的少年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忘记了埋怨。

“喜欢吗?”

“嗯!”

看少年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珍之重之地将那条由细细青藤编织而成的手链系在手腕间,那无忧无虑不知世间烦恼离愁为何物的模样,男人的心都快要碎了。

“霄霄……你要记得,爸爸永远爱你。”

“记得要做一个善良、正直的人。”

“最重要的……是记得、要做一个快乐的人……”

抱着少年脊背的白色手指颤抖着,几度哽咽,忍不住潸然泪下,男人终于还是被心中巨大的哀伤所击倒,而被吓坏了的少年,同样死死回抱住他在花瓣飘零的海棠树下哇哇大哭。

然后呢——?

然后,那个娇气的少年一夜长大。

再没有阳光般璀璨毫无一丝阴霾的笑容,在仿佛浑身都被敲碎击垮的剧痛中把自己拼凑完整重新爬起,牢牢记着父亲最后的话语,做一个善良、正直的人。

可在心底留了一块巨大阴影与破洞的少年,却失却了让自己真正快乐起来的方法。

对不起,爸爸。

“我好想你。”

青年的凌霄面带忧伤,站在那两个抱头痛哭看不见他的人面前喃喃自语。

他知道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梦境。

如同之前无数次那样。

却还是每一次都忍不住祈祷——也许睁开眼睛,一切都不是真的。父亲的消失不是真的,从海棠花开的春天一直等到严酷的寒冬,那个日渐绝望的少年不是真的,那些冻结在心底再也流不出的泪水与无数个冰冷死寂的黑夜都不是真的。

可怎么会不是真的呢?

无声地笑笑,凌霄的双眼却一瞬不瞬直盯着面前——他最亲爱的父亲,因为不想要忘记反而越来越面目模糊,除了那双总是怜爱望着自己的浅绿色眼睛和温柔清越的声音,凌霄连他的样子都已快记不清了。

他看着那个眼睛哭得红肿的自己,终于抽噎着在父亲怀里天真地睡着了。伸出手一次次穿过两个人的身体,明知无用功还是忍不住想要挽留,不要走,不要走——

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爸爸!

树下父亲抬起了那双满溢悲伤的眼眸,刹那间,仿佛正与一遍遍徒劳无声呼喊的凌霄对视着。

“霄霄——”

黑暗的洪流奔腾着轰鸣而过。

梦境再度如此前每一次那样破碎。

深藏于记忆中的一幕幕画面,幻化成无数凋萎的白色花瓣,渐渐在无尽幽寂的黑暗中四散着消逝远去——

“……好、痛……嗯——!”

从幻梦中被拉回现实,凌霄心底一片空茫。

浅绿的双眼内有些失焦空洞,倒映着上方阴影笼罩下一角高耸的灰黑色山壁,肩头胸口一阵阵钝痛与浑身针刺般的疼折磨着凌霄的神经,无意识地呼痛出声,随后是神智与记忆如潮水般逐渐回笼——

对了,他掉下来了。

被那块从头顶落下、本来会砸中他与罗勒两人的岩石撞飞了出去,坠落悬崖被那个恐怖的风旋吞噬,后背好像又挂上了什么东西,不过那时的他,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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