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云歌的棺木静静躺在一叶漆黑的乌篷船上,寒水遥遥,在薄雾中渐行渐远的小船划开一道道纤细的涟漪,言式微起初坐在船内,无声的守着母亲的棺木,后来冷风过盛,吹得人脚底发凉,言式微就从船内迈了两步,挤到船头,对凝视着冬水的顾依然说:“阿姨,还是进来吧,我放下帘子,再把火炉里加些小炭,也能暖和起来。”
“我不冷。”顾依然一路上话少,神色总是哀而不悲的,若不是言式微丧母后太过抑郁,她这样冷然的模样,言式微是绝对受不了的。
“不冷也进来坐吧,路还长着,最起码还有一小时才能上岸,船夫说这条河很长。”言式微说到这里,眼圈又红了,停顿了一下,“小时候,我母亲经常和我说起她的故乡,可从来没说过,去怀乡,是要走这么长的水路。”
“这里真静……你母亲年轻的时候,比江南一带的女孩还要妍丽。怀乡,说起来,我倒是一次没去过。”顾依然抽起烟来,好似在想些什么,“……言齐配不上她。”
“……”言式微低头抹了一下眼泪,她握紧木云歌生前常用的一块手帕,说:“她一生都为了他,最终得到了什么,还搭上了一条命。她得罪了全世界,也还是没有讨好他,他反而是娶了别人。”
顾依然吐了一口烟雾,望着言式微,接着又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着她过于年轻又有些过于沧桑的容颜,“你母亲不愿见你这样。”
言式微侧过头,擦了擦鼻子,问:“顾阿姨,你年轻的时候,认识我母亲吗?”
顾依然看了一眼言式微,又看了一眼沉沉的水面,还有沿途露出树根的高大水杉,这时候,忽然有一只鸟儿从水面掠过去,顾依然忽然就笑着弯起嘴角,她不自然抿了抿嘴唇,复又定定的摇头道:“不认识。”
——言宅。
露台上白莹莹的一片,大约是昨夜结得白霜,女佣们行走在上面的时候,一个个不敢掉以轻心的挪动着小碎步,从飘窗看下去,这一群平时总是大大咧咧走路的新女佣们全都变身成古时候九曲回廊里的仕女,走起路来倒是变得婀娜了不少,一排向左走,一排又向右走,一边交头接耳,一边又互相搀扶着互诉小心。
顾双城把窗子开了一条细缝,让冷风轻轻的洒向卧室里,今天的阳光浅浅的,透着些微蓝,园中的枯树也结了霜,假山上也是薄薄一层积霜,愈到年底,这天气就出奇的冷,时间也像是被冻住了,不去公司的时候,整天呆在这宅子里,也不觉得时间在流动。
转过身,顾双城看向缩在被子一边的言战,也不晓得是真睡着,还是早醒了,在兀自想着心事。
顾双城没问,穿好衣服下了楼,问多了也是无用的,言战的话,翻来覆去也只有那么几句。
陈管家瞧她下来,问道:“老家的人合力,请了一个老中医,快七十六了,行医五十余载,在老家很有名望的。你看,三小姐还是不看?”
“呵呵。这平日里背地里诅咒她,都恨不得她死,现在搞什么兔死狐悲呢?”这几日老家的人是不要钱的请名医过来,且确实都是高价给订下来,再空运到言宅的名医,顾双城不给任何人脸面,挨个拒绝了,老陈瞧她这次还是不松口,只能说好话道:“讳疾忌医也不是长远之计,中医不瞧,西医总也要看看。”
“她没病。”顾双城摊开报纸,以一个不屑的口吻陈述着一个事实,陈管家拍了拍腰,“行。人医生好歹来了,三小姐不瞧,我来让他医一医。也不让他白跑这一趟。”
锦绣端着下午茶,瞧着陈管家捶腰顿步的神色,倒是忍不住一笑,放下茶碗,就笑着给顾双城倒茶,“双城小姐,你可难坏了陈管家?老家的人,全都求着他呢。”
“他是老管家,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处理不好。”顾双城喝了一口茶,“一帮良心被狗吃了的,这时候到我眼前来亡羊补牢,卖乖有什么用,他们的好心值个屁。”
锦绣放下茶点,“以前您还没来宅里的时候,老家经常有人来求事,尤其是年终的时候,今年要不是三小姐……身上不大舒服,恐怕家里的客房也要睡满一半的。言家,毕竟是大家族,讲究个团结共进。”
锦绣想起往年的光景,顿时觉得今年真是轻省不少,虽说年底连着办了二叔公和言赋的葬礼,木云歌的葬礼到底是一切从简的,大部分时间,除了顾双城早晨会开车从正门出去上个班,,是真正意义上的谢绝所有一概人等,故此,阖府上下今年都是倍感轻松的,再加上,顾双城又让锦绣选了一批更年轻的新女佣,宅子里每个人手上的活都相应减少了。
现在这座言氏正宅,真是迎来了它最没有烦心事的悠长假期。
说来,也真说不透这眼前的景象算什么,风风雨雨的传闻依旧是一天一个样的变幻着,今天说言战疯了,明天说言战出国养病了,后天又说言战早已病死,宅内呢,也不晓得是否极泰来的扛过这一遭了,还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亦或许,只是个杀了鬼马枪的回光返照了?
下人们的生活是照旧的,工资照领,福利照有,新女佣们个个是年幼貌美,成天穿得天姿国色的满园子乱舞,锦绣就这点参不明白,顾双城放着这么多俏丽女佣在宅子里,就不怕言战真的多看一眼走了心?
前些日子,顾双城能听出来锦绣话里话外的提醒,这些日子,人空下来,顾双城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