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婆子瞧见是黛玉来了,一面请安,一面就往里传话,“大姑娘来了。”
就见卢氏身边的大丫鬟香螺迎了出来,“我们姑娘正问姑娘呢,可巧就来了。”
香橙没有过来,跟出来伺候的是红绡,听言,就啐了她一口,道:“还叫你们姑娘呢,该改口叫大奶奶。”
香螺笑着上前接过红绡手里的捧盒,道:“瞧我,一时顺嘴,又喊错了,若被季妈妈听见,又该说我了。”
卢氏要坐床,自然不能起身相迎,听见外面湘帘响动,隔着珠帘隐隐约约瞧见黛玉的身影,就笑着说:“妹妹来了。”
香螺和丹若一人一边撩了水晶珠帘,黛玉进去就上前给卢氏道了个万福,以嫂呼之。
卢氏不好起身,急得连声叫香螺,“你是个……”死人二字到了嘴边,才想起犯了忌讳,忙改了口,“是个木头人不成,还不赶紧把大姑娘搀起来?”
又有两个小丫鬟抬了一把圈椅进来,见卢氏指着床前,忙就挪了过去。丹若麻利地铺了一张大红的褥子,香螺扶了黛玉过去坐下。
黛玉也不拒绝,由着香螺伏侍,一面坐下,一面说:“往日也就罢了,今儿却少不得。”
从前二人算得闺中好友,虽年纪隔得远了些,却不影响二人感情好,自然随意些;往后走,又是姑嫂,一家人自然也不必太过讲究礼节上的事儿;只今儿是改口的日子,自是不同。
卢氏的奶娘季嬷嬷亲自捧了茶送到黛玉跟前,笑道:“你们还是这样好,多少人家求也求不来的。”
见是她,黛玉不敢怠慢,起身双手接了茶,“怎么好劳动妈妈。”
季嬷嬷心里替卢氏委屈,嫁进来就要替婆婆守孝,三年后才能圆房。家里老爷太太姑娘都同意,只老太太不大愿意,毕竟隔了一层,不好说得,她虽奶大了卢氏,毕竟也只是个下人,哪里有她说话的地方。知林家这位大姑娘是老来女,一家人极为宠爱,季嬷嬷难免担忧,怕自家姑娘难为,这才亲自捧了茶过来。见黛玉倒是个温和知礼的女孩儿,并不见一丝娇蛮,才略略放心。
“大姑娘太客气了,什么劳动不劳动的,一碗茶罢了。”
香螺便把黛玉带来的捧盒拿了过来,一面揭盖子,一面笑道:“不知大姑娘又拿了什么好东西来,奶奶可是有口福了。”
黛玉接了这话说:“不是什么好东西,厨房里送来的点心,我一样拣了些过来,”说着,香螺已从捧盒里端出一只汝窑粉瓷缠枝花的小碗来,“早上煮的杏仁茶,我院子后面有一棵桃树,今儿红了几个,香橙她们无事便切了放在里面,我尝着味儿还好,就带了一碗过来给你尝尝,也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卢氏只瞧了一眼捧盒里的物什,那张抹了大红胭脂的俏脸越发的红了,屋里卢氏带过来的四个大丫鬟也都是抿嘴而笑,季嬷嬷瞧着,不由地把方才的想法又去了两分。
捧盒里的物什,和林珗吩咐人送来的,只多了一碗杏仁茶。
卢氏不好说得,只端了杏仁茶,道:“我正想桃子吃呢。”言罢,便吃了一口,连连点头。
“奶奶真是有福的人,”季嬷嬷先是赞了卢氏一句,方转过头对黛玉说:“不怪我们奶奶整日里念叨大姑娘,不过一点吃食,大姑娘也记着。”
黛玉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道:“些须小事罢了。”
季嬷嬷就说:“正是因着事小,才看出人的真心来,我瞧着这几样,竟都是我们奶奶平日爱吃的。”
黛玉到底年纪还小,季嬷嬷这般明朗的奉承,一时就有些受不住,原本略显苍白的脸竟也有了颜色,低了头不肯说话,背着季嬷嬷却一个劲地给卢氏打眼色。
卢氏瞧见,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忙就喝止了季嬷嬷,“妈妈快别说了,她脸皮薄,你再说下去,那脸可就要挨到脚尖上去了。”
卢氏出言,季嬷嬷方醒悟过来,方才的话说得太过露骨了些,一时有些赧然。幸得卢氏这话接得好,三言两语,众人一笑也就过去了,也解了她的尴尬。
红绡也跟着凑趣,“大奶奶既吃着好,那我就替青鸟讨个赏。”
众人略一思索,便知这赏是为着什么——杏仁茶是青鸟煮的。只有几个年纪略小些的还有些迷糊,却又不好意思问。
黛玉便跟着说:“不是我为她说话,实在是她用了心。我不过略说了一句,你爱喝杏仁茶,今儿看是煮杏仁茶还是炖个银耳羹。她今儿一大早天还没亮就起了身,怕过的手多了,那些果子放得短了多了或是早了晚了煮出来的味儿,一应都是她亲自动的手,一个小丫鬟也没用。我瞧着,比平日伺候我这个正经主子还经心。按着我的话,没个上等的红封,我看你也好意思吃这一盏茶。”
木槿跟着说道:“真个说起来,这一个上等的封倒还嫌少了些。”
听言,卢氏不由指着木槿,笑与黛玉说道:“说说,你是使了什么法子,我身边的丫头不说护着我这主子,倒是为你说话?”
卢氏身边原也和黛玉一样,两个二等的丫鬟,因嫁入林家便要主持中馈,按着林家掌家奶奶的例,身边得四个一等的大丫鬟。香螺和丹若自然便升了一等,那两个原是卢太太身边得力的。木槿本是卢氏身边的三等小丫鬟,一向老实,没什么心眼儿,卢氏便是瞧中了她这一点,便给了女儿,月钱也从一百钱升到了五百钱,香螺等四个一等的则是一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