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妙修媛当真有罪,皇上尚且疼惜她,想来也见不得她受刑。
皇后强忍下不甘和怨气,作出十一二分地诚恳道:“如此看来,妙修媛不曾将自己的份例赏给伏承徵,此事是臣妾冤枉了她。希望修媛妹妹见谅,不要因此与本宫起了嫌隙。”
“皇后娘娘秉公理事,臣妾不敢有怨言。”
云露身为当事人,一直由着皇上步步为自己洗刷冤屈,到这时才堪堪一笑,雪白的肌肤映着窗格里漏尽来的缕缕金丝,凤眼翘起,流动着潋滟的光华。那笑便如冬雪消融,春和景明,端的是清新动人。
皇帝黑沉的眼眸一眯,只觉心里被轻轻搔了一下,有些微的痒意。
这几日他和南康去各处游玩,都城景区,南康听说过好奇想去的都陪她走了一圈,美人相伴不可谓不快活。只是如今再见妙妙笑来,又觉得那些赏心乐事的记忆褪了颜色,着实有些想不起其中的乐趣。
倒是夏秋季节,为了延续延续保鲜的日期,与妙妙根据古方里的做法,一同悄悄埋下葡萄、石榴、青梅等多种果子的举动,记忆犹新。
当然各有各的不同,他还记得,石榴用瓮,葡萄用罐,青梅也是用青竹。
因母后爱竹,康寿宫的竹子长得尤其好,那还是他厚着脸皮向母后讨过来的。
彼时她执了卷,趴在软榻上,透过窗棂去看那片埋了青梅的土,想起那酸溜软牙的果肉就发馋。
他心想,哪有才埋下去就又想起出来吃的,便随手在她嘴边一拭,叹声提醒:“口水都流出来了。”
她忙不迭翻身,没顾忌的用袖子擦了擦,一看知道是自己骗了她,竟也没使性子。
只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了转,指头点在册页一隅,娇蛮蛮地道:“皇上耍弄我又欠了一笔账。嗯,我最讲道理,等来年夏季皇上再去讨些竹管来,咱们把荔枝按这里的法子埋上一季,到冬天取来我吃,就消了账可好?”
他本是慵然恣性听着,结果只听到她要吃独食,便森森一笑,提起她衣领作出把她丢到外面的模样,信口道:“很好,朕先把你埋上一季,到了冬天起出来,到时候你吃荔枝,朕吃你,两个都饿不着。”
她一下子就像幼猫儿似的用双手抱住他手臂,睁着大眼,明媚无辜地看着他一笑。
可爱非常,正是像当前的模样,只是此刻少了那份独有的亲昵。
皇帝想着想着,又觉得气有不顺,心里烦闷起来。
恰此时,门外看着的小内侍匆匆进来,拜伏在地,神色凝重地上禀道:“启禀皇上,慧心姑娘已指出假传赏赐的宫人,但是他……服毒自尽了。”
众人一凛,查到这里,最大的线索就在这个宫人身上,没想到他就这么死了。
那幕后凶手,岂不是抓不出来?
然而在那人死讯传来之时,妃嫔们身后站着的宫女之中,有一人悄然白了脸色。
皇帝很快理清思路,再次点了小路子,让他把钱丽仪写血字的那截衣布呈来一看,紧跟着把目光放到了谢嫔身上。
谢嫔轻轻地颤了颤,捏紧了沁汗的手心,干巴巴地一笑,“皇上?”
“你身后的宫女,叫什么名字?”皇帝转着茶盖,看似慵然笑问,目光却隐含着锐利。
谢嫔愣了愣,她还以为是自己前面的表现惹得皇上不高兴,要当场发作,结果却只是问宫女的名字?
“……她是臣妾的大宫女安顺。”
安顺低下去的脸蛋煞白,还没等皇帝开口,就磕磕巴巴起来,“奴、奴、奴婢……”
谢嫔已觉不对,回身皱眉,斥道:“安顺,好生说话。”
“主、主子……奴婢……”
安顺又一通磕巴,终于承受不住满屋后妃的注目,以及上位者的犀利洞悉,“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皇上容禀……”
“嗯,朕容。”
安顺心乱如麻,听了皇上这般玩笑的口吻愈加紧张,半点也笑不出来。只心下一横,强自控制住自己不结巴道:“奴婢不知道是否和这件事有关,又怕累及主子所以一直不敢说。或许那些丹荔,是从东明苑里拿的……”
后妃皆惊,看着谢嫔时就有些微妙起来。
不过谢嫔眼睛睁大,看上去很是惊讶,似乎全不知情。
“主子是无辜的,是奴婢一时贪心……”话说得有些凌乱,她接收到上面的视线,颤栗了一下,才将事情一一道来,“依主子的分位本也没有丹荔可享,因主子一向与锦昭容交好,锦昭容有孕不可多吃荔枝,才分了许多给东明苑。然而彼时主子心情不佳……打翻了盛丹荔的碟子。”
谢嫔面色微僵,虽得了丹荔,但锦昭容因姜良人的事恼怒自己办事不利,发下话来,三年之内自己别想再晋升。
她一气之下才打翻了贡品。
安顺不敢看主子的神色,接着道:“且主子又说不欲再见它,奴婢想着浪费可惜,便从地上捡起来,想端去外面洗洗吃了。而后奴婢还未吃成,就被过路的一个宫女看见,她道自己也想吃,就拿了银子跟奴婢买。奴婢又想,虽它吃着新鲜,但吃完就没了,自然还是银子重要,就卖给她了。”
她说到这里缩了缩脖子,拿贡品作私下交易,不用说犯了规矩。
不过众人的注意力倒不在此处,毕竟她区区一个小宫女,比不得后妃两条人命,皇帝没那空闲心情去处置她。
到这儿皇后也明白了,如果数目对得上,